谁是张玉娘?
张玉娘,字若琼,号一贞居士,处州 (今浙江丽水)人,处州十大历史名人之一。
唐诗宋词人人知道,但唐代四大女诗人,宋代四大女词人的说法,很多人就不知道了。四大女诗人估计也就鱼玄机、薛涛听过,四大女词人除了李清照、朱淑真,谁记得还有一个张玉娘呢?
张玉娘,生于南宋末年,书香门第,家里三代为官。跟李清照一样,少女时代诗书礼教,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李清照写了令人如痴如醉的《如梦令》,记录“我的少女时代”,张玉娘那首五言律诗《游春》,同样别有风情。
侍儿传野约,趣伴出邻姬。竹外花迎佩,溪边柳笑眉。
春随流水远,日度锦云迟。拾翠人争问,含羞独有诗。
将一次郊外春游写得野趣横生、欢乐难忘。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起约了去踏青。绿竹青草,红花翠柳,溪边流水哗哗,天上白云朵朵,那百啭千移的鸟鸣能少得了吗?如此怎不迷人?女诗人以轻灵之笔留下了人与自然的一派生机。最妙的是诗之结尾,结绊的姑娘们在问什么,诗人没有说,女诗人在“含羞”什么,也并不言明。留给读者极大的猜想空间。春天,野游,少女,是“艳遇”了吗,争问帅哥姓名?心思与春情,既奔放又含蓄。
张玉娘虽有李清照类似的家境、并不逊色的才情,两人也同样的惠质兰心,但她的人生远不似李清照那样跌宕饱满,历经沧桑。李清照活了至少70岁,而张玉娘27岁便香消玉殒。李清照自然老故,张玉娘却是主动绝食。
一代红颜在她短暂的27年人生里,除了留下100多首诗词的《兰雪集》,便只有那段旷世之恋。
“不偶于君,愿死以同穴”的爱情
张玉娘之绝食而死,实在为情,可谓古今至情至性之人。彼时距其未婚夫之死,已经六年过去了,而犹至相思而绝,可见是怎样的一往痴心之人。从她自号的“一贞居士”里,其忠贞于爱情可知。
说起来,她一生的欢喜与悲情,皆在这一桩至今也不为多少人所熟悉的爱情里。她与沈佺本是才子佳人,同一年生,又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家还是表亲,彼此爱慕,父母也很支持,一切毫无阻滞,15岁的及笄之年两人就定下了婚约,如此顺遂美好,似乎连老天都忌妒了,本可以成为神仙眷侣的一对壁人,很快迎来了他们婚姻当中的第一个变数。
不数年,沈佺父母双亡,沈家一下子败落,失去了门当户对的家世,张家父亲要求悔婚,面对门第的落差,张玉娘不为所动,并作《双燕离》诗极力反抗:“红径紫陌芳情断,朱户琼窗侣梦违。憔悴卫佳人,年年愁独归。”
以乐府古题借离乱之燕写我情之伤,表达一心如故,不因变数而弃的真情,这样的女子,放在现代,也是难得的好。沈佺何其有幸!而张玉娘父母也是开明的人,书香之家,没有强行拆散两人,但提了一个条件:欲为佳婿,必待乘龙。也就是要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玉娘不愿放弃沈佺,沈佺不愿辜负玉娘,年青人开始振作精神,发奋读书。
公元1271年,沈佺高中榜眼,此时的他也只是个21岁的翩翩公子,且因进京考试对答如流,沈佺才子之名迅速流传,应该说小伙子前途无量。而读到这里,这个故事似乎有了几分西厢味,才子佳人,门第阻挠,高中状元,接下来是不是要迎娶白富美,皆大欢喜?
然而这一切被第二个变数连根拔起。正当青年的沈佺,却因感染风寒,于当年速逝。人间悲喜,大起大落,真是造化弄人。眼看他希望来了,眼看他又破灭了。张玉娘承受了失去至爱的悲痛。
之后的六年,全为父母而活。“妾所未亡者,为有二亲耳”。她心里有爱情,同样有父母。只是深情人,悲伤难抑,终于在公元1277年的元宵节夜晚,再度梦到沈佺后,一病不起,悲绝无食而死。元宵节为古代情人节之一,这样的死,仿佛是为她的一腔痴恋定制一般。
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她的余韵同样令人震撼。玉娘死后,与沈佺合葬,仅仅一个月后,她的侍女霜娥、紫娥因伤忧过甚,也随之而去,甚至连她生前养的一只鹦鹉也悲鸣而亡。看到这里,不禁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令人乃至一只鸟不舍如此?张家人将三者陪葬左右,称之“闺房三清”。
遗珠埋没三百年
如此奇人奇情奇事,加之才女之名,竟也不能让张玉娘免于三百年无人问津的尴尬。一个虚构的梁祝故事能广为流传,一个无行文人写的《会真记》也能改编成《西厢记》的爆款,偏偏对张玉娘这样一个撼人心魄的故事无动于衷,真是咄咄怪事。以当时宋代的社会背景,大事提倡贞洁烈女,从一而忠之类,张玉娘也不应该漏过,尽管她的选择和作为是出于爱情至上的理想,并不是一回事。
然而她确实硬生生被晾了三百年,她的人、事、词无一不是几为历史淹没。明中期,始有人为其作传。清初,才开始有人刊印她的《兰雪集》,并创作以她为底本的戏剧《张玉娘闺房三清鹦鹉墓贞文记》。但影响都十分有限。直到近代经词学大家唐圭璋等人推重后,才略为人知。
虽有宋词四大家之名,其词却一直不被重视。各种词选,不见篇目。1986年出版的经典诗词读物《唐宋词鉴赏辞典》,汇集叶嘉莹、夏承焘、唐圭璋等当代名家而成,收词人327名之多,篇目1518篇之富,竟无张玉娘一首。四大家中,独独撇下了她。
如此奇烈女子,闺中才秀,生前死后,都是寂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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