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是旧上海的青帮头目,位列“上海三大亨”之首,他发迹的时候,后来的上海滩教父杜月笙还是他身边的马仔,另一大亨张啸林也只是在上海滩打码头的小混混,当时的黄金荣只手遮天,既是法租界唯一的华人探长,又是青帮老大,在民国政坛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上海三大亨
上世纪20年代,是黄金荣达到权力顶峰的时代,此后,他的势力日渐衰弱,两次被人绑架,家产也被人席卷一空,成为一时笑柄,终被杜月笙取而代之。
细究黄金荣走下坡路的根源,要从他迷恋上比自己年轻30岁的京剧红伶露兰春谈起。
自从黄金荣陷入露兰春的情网,断然与45岁的发妻林桂生离婚,在府中大摆宴席迎娶貌美如花的少妻,从此之后,他处事决策多出昏招,露兰春也在不久后另结新欢,要胁黄金荣办理了离婚手续,另嫁上海颜料大王之子,成为豪门少奶奶。
孤身一人的黄金荣复婚无望,家事全都委托有“小林桂生”之称的儿媳妇李志清打理,结果积蓄多年的金银财宝被李志清尽数卷走,留下黄金荣独守空宅,老病相侵而死。
1、迷上门生的养女露兰春,一手将其捧为红伶,为她与浙江督军之子火拼
并称“上海三大亨”的青帮头目中,黄金荣贪财,杜月笙好色,张啸林能打,但最终杜月笙能独自称雄多年,却是凭了他讲义气、会招揽人心,这一点上,黄金荣比较欠缺。
黄金荣的发迹,与他发妻林桂生的支持密不可分,林桂生是上海“十六铺”一家妓院的老板,是黄金荣的内当家,有名的“白相人嫂嫂”。
在她的策划下,黄金荣凭借“十六铺”这个华洋杂处的三不管地带发家,成为黑白通吃的地方一霸,后来又借势林桂生,加入青帮,成为青帮老大。
林桂生虽然是黑道人物,但讲义气、擅经营、有眼力,杜月笙曾是黄公馆的下人,她生病时,杜月笙伺候得很精心,林桂生有心栽培他,在冷眼考察了杜月笙数次后,对杜月笙的义气、能干大为赏识,从此对杜月笙一路提拔重用,而杜月笙也终身视她为师母,在林与黄金荣离婚后,也多次帮她排忧解难。
但黄金荣对林桂生却没有多少感激之心,他成为上海滩黑道老大后,觉得林桂生年老色衰,到处猎艳,林桂生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1919年,黄金荣在迷上红伶露兰春后,却对妻子变得格外绝情。
黄金荣
露兰春比黄金荣小30岁,原籍山东,8岁时父亲病故,其母带着幼小的女儿改嫁一个扬州人,不久再次丧夫,其母就来到上海投奔自己的妹妹,而露兰春的母亲不久也病死了,姨母家贫,无力抚养,便将她送给法租界巡捕房翻译张师当养女。
张师与黄金荣都在巡捕房共事,早拜在黄金荣名下,算是黄金荣的门生,夫妇俩曾带着养女去黄公馆拜见过,露兰春随着养父的辈份称黄金荣为“黄家公公”,算起来,名义上是祖孙关系。
露兰春对唱戏颇有天赋,因此张师便培养她在北京学戏,1912年6月,露兰春加入宝来坤班,在天津升平茶园首次登台献艺,同年10月,又到上海“天仙合记茶园”与名伶粉菊花等人同台唱戏,年仅14岁的露兰春文戏功底扎实,专扮唱作繁重的老生戏,年龄虽稚嫩,做工却一丝不苟,1913年,她又在上海的群舞台、群仙舞台搭班,打着“京津名伶”的招牌,在上海京剧界名声鹊起。
露兰春
黄金荣喜欢听戏,见门生的养女竟有如此功底,遂下大力气要把她栽培成自己开的共舞台的头牌红伶。
1919年1月,共舞台修缮一新,露兰春成为台柱,此时,她武戏功底也已臻成熟,文武兼擅、唱做俱佳,又在当时风行的京剧时装戏、连台本戏中任女主角,扮相俊秀、唱腔缠绵,经黄金荣安排报纸不遗余力地宣传,露兰春在上海红极一时,不但迷得听众如痴如醉,也把黄金荣迷得神魂颠倒。
当时,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长期在上海寓居,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他看中露兰春年轻貌美,看完戏后,派人送了一只钻石戒指给露兰春,约她散戏后出来吃夜宵,被露兰春婉言谢绝。
卢筱嘉仗着父亲的势力,在上海滩呼风唤雨惯了,哪受得了露兰春如此驳他面子,便前来闹场,在露兰春唱错字时大喝倒彩,台下的黄金荣一听,竟有人敢在他的场子闹事,于是叫人冲进卢筱嘉的包厢,打了他两个耳光,再将他逐出门外。
卢筱嘉咽不下这口气,便指使当时的上海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的老部下何丰林,把黄金荣绑架到龙华的何公馆地牢里关起来。
林桂生得知后,亲自上门说情,安排杜月笙前去周旋,赔给卢筱嘉十万银元还有黄金荣三鑫公司的股份,又摆了一桌子盛宴,登报称“黄金荣敬卢筱嘉三杯酒”,赔礼道歉加重金厚礼,前后花了三百多万,才把黄金荣赎了回来。
被放出来后,黄金荣对露兰春的迷恋却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怕别人跟他争抢露兰春,黄金荣派保镖随身保护露兰春,车接车送,还在舞台旁边另建一处独门小院、装修考究的休息室,供露兰春唱戏前休息。
不久,他索性将露兰春安置在自己的钧培里7号别墅,打算包养她为外室。事情为林桂生所知,林桂生勃然大怒,黄金荣平时在外逢场作戏,她都大度包容、不加理会,可与露兰春公然同居,是她绝不能忍受的。
2、抛弃发妻,迎娶红伶露兰春,最终人财两空,悔不当初
林桂生带人前往钧培里7号打砸,却遭黄金荣阻拦。
黄金荣见事情已泄露,索性派杜月笙与林桂生谈判,说林桂生一直没为他生儿育女,考虑到无后为大,只能再娶露兰春为外室,林桂生当然不肯答应。
露兰春
而露兰春仗着年轻受宠,也向黄金荣提出两个条件,说只有全答应下来,她才愿意委身黄金荣。
露兰春的两个条件是:一要为她办一场盛大婚礼,坐龙凤花轿进门;二要掌握黄公馆的财政大权,让黄金荣把家里保险柜的钥匙都交给她。
黄金荣虽感为难,但他此时一心只想把露兰春弄到手,便一口答应下来。
林桂生知道之后,彻底寒了心,她向黄金荣提出离婚,说只要求5万元款子,她就办好手续,搬出黄公馆,绝不干涉黄金荣再娶。
林桂生的“让位”,让黄金荣、露兰春都感惊讶,而黄金荣此时正迷恋新欢,立刻给了林桂生5万元,将她扫地出门。
林桂生这个曾叱咤黑道多年的女人确实有其理性果断的一面,在看出黄金荣的凉薄之性后,她连抱怨的话都没多说一句,更没有任何挽留之举,毅然斩断缘份,从此与黄金荣成为路人。
搬出黄公馆后,林桂生入住不远处西摩路的一栋老洋房里,深居简出。
尽管在黑帮见过无数风云,但林桂生本性到底是女人,她自知遇人不淑,从此不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洗净心底最后一点牵挂,只求在简单平静的生活打发余生。
1922年,54岁的黄金荣在家中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正式迎娶了24岁的露兰春为妻,婚礼办得极为风光,当时的新闻报纸纷纷在显著位置进行了报道。而黄金荣的抛妻之举,却让他从此口碑变坏。
所谓“盗亦有道”,黑道也有自身的生存法则,青帮组织严密、规矩复杂,讲究义字当头,不准“以卑为尊”,不准“江湖乱道”,黄金荣喜新厌旧,抛弃为他两胁插刀的发妻,又娶了与他辈份为祖孙的红伶,乱了青帮的十不准规矩,让他在徒弟们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杜月笙对此事也有微辞。
黄公馆内碑刻
露兰春嫁给黄金荣后,生活也不愉快。
虽然不缺荣华富贵,可黄金荣要她减少舞台演出,在家专门伺候丈夫,而年近六旬的黄金荣,老态龙钟、一脸麻皮、举止粗俗,也很难满足露兰春对才子佳人式爱情的向往。
不久之后,她爱上了一个叫薛恒的德孚洋行买办,薛恒是上海颜料大王薛宝润的二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还雅好皮黄,与露兰春情投意合,两人暗中来往了一阵,露兰春不甘心这种不能见光的地下恋情,一心要离婚,改嫁给薛恒,结为正式夫妻,可黄金荣当时势力通天,怎么可能甘心情愿去签离婚手续?
1925年的一天,黄金荣回到家后,看到家中一片狼籍,保险柜门大开,里面的秘密帐本全都被人卷走,一盘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帐本还有不少金银细软和结婚证,全都被露兰春卷走了。
上海桂林公园(原黄公馆)
露兰春与薛恒躲在法租界卢家湾聂公馆同居,聂公馆的主人是法租界的华籍会审推事聂榕卿,为人刚正不阿、很有社会声望,是个戏迷兼票友,也是露兰春的义父。
由于露兰春手中帐本上有黄金荣大量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便托人带话给聂榕卿,还找来露兰春的养父母,让他们共同交涉解决此事,虽然黄公馆上下和巡捕房内都严密封锁消息,但这条大新闻还是不胫而走,在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黄金荣很是被动,既不能公然绑架露兰春和薛恒,又不能使暗杀招数。
最终,双方上法国律师魏安素的事务所签字离婚后,露兰春将带走的秘密帐本还给了黄金荣,欢天喜地地嫁给了薛恒,从此离开舞台,夫妻二人后来生了七个子女,9年后,露兰春在天津病故。
经过两度离婚,黄金荣不但坏了口碑,更坏了声誉和影响力。
作为一个上海滩黑社会头目,他竟然被一个年轻戏子死死地拿捏在手里,被公然戴了绿帽子,其秘密帐本还曾一度泄露,江湖人士纷纷对他的作为感到不齿,黄金荣的信用、能力、手段,均被外界深为质疑。大家私下一致公认,失去内当家林桂生的支持,黄金荣做事昏招不断、漏洞百出。
黄金荣人财两失、脸面扫地,自然也是悔不当初,他托人到林桂生处说情,想与林桂生复婚,但林桂生却毫不为之所动,曾被利用过一次,她不想再上第二次当。
3、托有“小林桂生”儿媳李志清管家,却被二度卷款
此时,随着杜月笙广建人脉、势力越来越大,不少黄金荣的门生故旧都改换门庭,投靠了杜月笙,黄金荣黑帮老大的地位渐渐被杜月笙取而代之。
黄金荣
黄金荣爱财,但管理无方,以前都由林桂生一手调度,林桂生离开后,露兰春又卷走不少现金和金银,剩下的地契、房铺、股票,他都委托“儿媳妇”李志清打理。
李志清出身贫困,年纪很小就被卖入烟花馆,林桂生见她聪明伶俐,收她为侍女,后来,林桂生与黄金荣结婚,长期没有孩子,领养了一子一女,养子黄均培16岁时,林桂生将李志清许配给他,成为自己儿媳妇,可黄均培在17岁时因病去世,李志清就以黄家儿媳妇身份住在黄公馆里。
在露兰春入门之前,李志清与黄金荣就传出过暧昧消息,此时黄金荣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当家,林桂生又不肯复婚,便索性与李志清关门过起了日子,想依靠李志清终老。
李志清在林桂生身边伺候多年,人又精明,有“小林桂生”之称,黄金荣对她颇为依赖,只是李志清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儿媳妇,他不敢正式娶她为妻,惹人议论。
由于黄金荣的江湖地位下降,上海滩不少牛人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一次,黄金荣因斗富得罪了布业大王曹显明,曹显明一怒之下,买通英租界探长陆连奎,绑架了黄金荣,要50根金条当赎金,李志清一口答应下来,派人送去49根金条和一些黄金首饰,以充抵50根金条之数,赎出了黄金荣,黄金荣就从这些金首饰上顺藤摸瓜,查出是陆连奎所为,命人杀了陆连奎泄愤。
在此事上,就可以看出李志清的精于算计。
但李志清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对黄金荣并不信任,以利用居多,1949年,解放前夕,不少上海滩的黑帮大亨逃往香港或海外,黄金荣也觉得前途未卜,便让李志清将产业变卖,换成黄金和美元,李志清趁机将黄金荣的家产变卖一空,并按黄金荣要求把这些“硬通货”全都锁入保险柜里。
后来,上海局势渐稳,黄金荣认为自己已经是八旬老者,来日无多,便想“以不变应万变”,留在上海不走,而李志清却知道青帮作恶多端,一定会被清算,因此暗中托人在香港买好了房子,一天,她趁黄金荣出门看戏之机,打开保险柜,将所有黄金美元珠宝席卷一空,带着她的养子养女远走高飞,去了香港。
黄金荣回到家中,看见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禁不住打击,病倒在床。
解放后,上海百姓纷纷写检举信揭发他的种种恶行,他的徒子徒孙们也纷纷登报与他决裂,为争取活命机会,1951年5月20日,83岁的黄金荣让人代笔了一篇《自述悔过书》,登在上海《文汇报》等报纸上,并拖着病躯在黄公馆附近天天扫马路,以求积极表现,1953年6月20日,这个曾在上海滩叱咤一时的黑帮大亨,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里孤独死去。
昔日金碧辉煌的黄公馆,如今已经成为上海的一处公园,里面种满了桂花树,因此被命名为桂林公园。
据说,这些桂花树是黄金荣为了挽回前妻才命人种下的,他期盼被扫地出门的林桂生能回心转意,重回黄公馆,帮他重振往日的江湖威望,而林桂生却始终没有回应。
在当年的那个江湖里,黄金荣在婚姻上的背叛,不仅是对感情不忠,更是对他恩人的不忠,是不讲道义的表现,因此造成他身败名裂,他一方面不讲义气,一方面又非常轻信,结果两次被女人卷款,落为笑柄,可谓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在黄金荣晚年潦倒之时,林桂生就住在附近,但她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一心了断尘缘,有时间还到福利院去做一些慈善事业,以赎前衍,后来以104岁高龄离世。
尽管同属黑道人物,但从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在处世境界上还是有高下之分:一个纯粹的见利忘义、过河拆桥,做人没有原则,感情拖泥带水;另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办事果断、重规矩,有一定的为人处世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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