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瑞士办公室的滑梯。
如同高尔基所说，“游戏是儿童认识世界的方法，也是他们认识世界的工具”，滑梯为20世纪的儿童创造了玩乐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也塑造了他们的心灵。
会卡住屁股的滑梯都是没有灵魂的滑梯。这是检验滑梯品格好坏的唯一标准。
一架阶梯、一个小平台、一条坡道，组合起来就是一座滑梯。如同高尔基所说，“游戏是儿童认识世界的方法，也是他们认识世界的工具”，滑梯为20世纪的儿童创造了玩乐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也塑造了他们的心灵。
查尔斯·维克斯蒂德和他的公园
滑梯的准确发明时间并没有定论，但其作为一种游乐设备载入史册的大致时间则可以锁定在20世纪初。英国《每日邮报》将发明推广滑梯的功劳归在同胞查尔斯·维克斯蒂德（Charles Wicksteed）的头上。
出生于1847年的维克斯蒂德是个典型的19世纪商人：清教徒的家庭背景出身、少年时在工厂学习机器技术、青壮年实业致富、老年誓愿回馈社区。
“一战”开始以前，他在英格兰北安普顿买下了一块土地，打算修建一座乡村庄园，为穷人提供庇护之所。但事与愿违，当时政府计划推出市政住房，维克斯蒂德无奈只好改变设想，将之改造成一座公园。
查尔斯·维克斯蒂德（站立者）
1922年，这座用维克斯蒂德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维克斯蒂德公园”（Wicksteed Park）开张了。
这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个商业游乐园，里面配置不同的新型游乐设备，其中也包括维克斯蒂德宣称由自己发明的滑梯。作为生意人，维克斯蒂德很有公关意识和生意头脑，他用相机拍下滑梯等游乐设备的照片，并制成产品目录面向全世界销售。
有意思的是，一开始公园为避免混淆，还专门给男孩和女孩分别设立了单独的滑梯道；甚至还更进一步，将两者的滑梯设计成不同样态：男孩需要挑战坡度最陡峭的滑梯，而女孩则需要“得体”地选择坡度更平缓的另一侧。维克斯蒂德后来说，滑梯是他们最受欢迎的游乐设备，就连小孩的父母们也喜欢围观，哪怕他们没有亲自投入这项“运动”。
维克斯蒂德公园
然而，在1922年记录下的影像中，没有一个孩子看起来能充分享受快乐——或许是摄影师没有捕捉到“决定性的瞬间”，又或许是因为这些滑梯两边没有屏障，孩子们不得不跨坐在木板上并紧抓边缘慎防自己掉落。毕竟，当时没有橡胶地面缓冲撞击，如果哪家小孩不幸从滑梯上摔下来也只能自认倒霉。
“在那时候，人们要为自己负责。如果你从滑梯上摔得裤子也撕破了，你也只会得到父亲的一记耳光，而不是六位数的赔偿。”研究儿童游戏的历史学家林顿·格洛夫说道。
1922年，维克斯蒂德设计的滑梯，刚开始是木制的。
维克斯蒂德后来着手改进了滑梯的设计，他将滑梯材质替换成更为光滑的金属，滑梯的速度也随之提升。
据产品说明书介绍，改进后的滑梯每分钟能容纳20个儿童下滑玩耍。维克斯蒂德也为坡道两侧安装了防护栏，并在末端拉长曲线距离使之变得平坦，让孩子可以放慢速度安全着地。今天我们在游乐场所看见的滑梯基本都是这种设计的延续。
1926年，维克斯蒂德还率先推出了世界上最早的水上游乐设备，他在园内安装的水滑梯，是公园迄今仍在运营的三个游乐项目之一。
1935年，经过改良设计的新滑梯。
游乐场的出现和滑梯的发明
不过，维克斯蒂德的产品目录并非我们现在所发现的关于滑梯的最早期图像材料，滑梯的发明至少还可以往前推进20年。
滑梯的发明和游乐场的出现紧密相关。纽约科尼岛的月神公园于1903年5月16日开幕时，参观者被园内的两个东西吓到了：通明如白昼的电气灯光、一座弯曲迂回而且坡道宽广的竹制滑梯——“凯利滑梯”（Kelly's Slide）。
《纽约时报》在第二天的报道中写道：“男孩们以每秒三个人的速度从滑梯上滑落。尽管它还不至于像玻璃般光滑，但估计也相距不远了。据估算，昨晚在短短一小时内，已经有约3000条裤子或多或少地被磨破了。”
工业革命以后，伴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和移民涌入，人们对公共福利事业的关注也在提升。城市地区的儿童在街头玩耍时意外被经过的车辆撞倒的消息屡见不鲜，1893年，纽约的《晚间世界报》（The Evening World）就曾刊载过一张漫画，描绘了一名男子在街上躲避行进的电车的情景。
人道主义者认为，应该在城市腹地开辟出一个空间，让孩子们远离危险的街道，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锻炼身体、训练基本的社交技巧、享受自己的欢乐时光，而这个方案最终的落地解决方案，就是游乐场。
位于住宅社区的小型游乐场。图/Archive Snaga
已知最早的游乐场雏形来自德国。德国的儿童教育先驱弗里德里希·弗罗贝尔强调，儿童有接受自由游戏和天然游戏的权利，他依据这一理念创办了世界第一所幼儿园，并倡议在公园中加入游乐场。事实上，这个最早的游乐场不过是公园内的一片人工沙池。
1885年，美国学者玛丽·扎克塞夫斯卡（MarieZakrsewska）博士访问柏林时意外发现一群孩子在沙池里游戏，她随即致信马萨诸塞州紧急卫生协会（MEHA）执行委员会主席凯特·加内特·韦斯（Kate Gannet Wells），建议在美国移民家庭的社区中引入这一玩乐空间，以改善社区儿童的生活环境。
次年，美国第一个游乐场出现在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但直到20世纪初，游乐场在公共空间中依然较为罕见，“游乐场”在公共语境中也仍然是个新颖概念。而在同一时期，美国社会上掀起了一场基础广泛的进步思潮，社会行动主义者希望通过运动促进社会公平、改善公共生活条件。思潮荡起的其中一圈涟漪，就是旨在让受教育的志愿者和穷人在同一社区生活，引导邻里进行自我教育的“睦邻行动”（Settlement Movement）。
1918年，美国伊利诺斯州，波西米亚移民在邻里之家门前留影。
“睦邻行动”的据点被称为“睦邻屋”（Settlement Houses），在当时遍布全美，其中之一就是位于华盛顿特区的“邻里之家”（Neighborhood House）。一位佚名的看门人1902年4月到1903年8月之间在此设计并建造了全世界第一座儿童游乐场滑梯，这是我们现在已知的最早出现在印刷品上的滑梯形象。
“游乐场中最令人兴奋的运动之一就是‘发射滑道’，这是由‘理查德叔叔’发明并安装的一种设备，他是我们‘邻里之家’的黑人看门人。……滑道由一块光滑的长木板组成，下端距离地面约12英寸，另一端则距离地面约12英尺高。滑道的顶部有一个平台，可以通过梯子到达。孩子们爬上梯子，坐在光滑而且倾斜的木板上，以或快或慢的速度滑到底部。在下滑时，孩子可以抓住沿途竖立的滑轨以防止意外发生。滑梯让人振奋，哪怕是老人也可以尽情享受。”
得益于“睦邻行动”的影响力，各个据点的有趣或成功的经验在全美各地迅速复制，《华盛顿明星晚报》《波士顿邮报》等不同媒体上都出现了滑梯的身影。
1963年，加州。图/George Louis
滑梯滑向全世界
1907年，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公开呼吁在公共空间中多装置游乐场，以保障儿童在城市街道游戏的安全：“因为游戏是一项基本需求，因此应该为每个孩子和每所学校都预留游戏的场所。而且为方便孩子们，这些游乐场必须分布在城市里步行可到达的地方。”
游乐场在美国全面普及，而作为游乐场中最高人气的滑梯也随处可见，出版于1909年的《游乐场的技术和玩乐工艺》（Playground Technique and Playcraft）一书中就有关于装置金属制滑梯的完整说明。
天津被辟为通商口岸后，成为中国北方开放的前沿地带。随着租界人口不断攀升，租界花园也引入了给儿童活动的游乐场，秋千、滑梯、沙坑、跷跷板、游木、转椅、绳梯和爬杆儿都曾出现在当时的游乐场中。
上世纪20年代，上海的一间孤儿院，孩子们在溜滑梯。图/王秋杭
到了上世纪60年代，游乐场已经成为一门大生意。麦当劳在餐厅内开辟了专门的游乐区，以招揽父母和孩子前往就餐，Creative Playthings这样的制造公司则开始为麦当劳提供塑料滑梯等游乐设备。
“在上世纪60年代，当纽约陷入经济危机时，游乐场就是加强社区建设和创造更安全的开放空间的地方。”瑞士政治学家、城市规划师加布里埃拉·伯克哈尔特（Gabriela Burkhalter）在展览“游乐场计划：从纽约到莫斯科”中如是解释游乐场的社会意义，“因此，游乐场可以被视为在社会控制和公民参与之间来回移动的公共空间。”
某种意义上说，一座滑梯就是一个小型游乐场——由此可知，硅谷那么多科技创业公司都喜欢在办公室内安装滑梯的用意何在了。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第541期
✎作者 | 周筱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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