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钢针树的记忆
文字/冯克品
凌晨2点多醒来，读了安春红老师的散文《远去的枳树》，我再也睡不着了。这远去的钢针树把我扎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对于老家的记忆雨后春笋地钻出身体，又千丝万缕地把我缠绕着、包裹着，让我窒息！
这钢针树，我是同样熟悉的。我记忆中的钢针树，它长在前冯组南边的小张庄胡家的屋后，也曾有几株移植到我家土屋后的拾边地。除了扎人之外，它还在我对老家的记忆中留下一抹绿色、一丝苦涩，也留下孩提时被扎的坚强和玩耍的快乐。到我知道“橘生淮南为桔淮北为枳”时，除了有对江南的“羡慕”和”嫉妒”，却更多地对淮北有了“恨”。我“恨”淮北的水土，“恨”淮北的人。这水土不“养人”，这人儿“不争气”。心中想着：淮北的枳啊，你不甜也就罢了，又何必那么苦涩；淮北的人啊，你不拼也就罢了，又为何那么“懒惰”！我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怨尤，只为自私的馋嘴，枳若不苦涩，尚可聊胜于无地嚼几口，也还算是有的啊；淮北的橘怎么就成了枳呢？不是说“人勤地不欺”么？勤快一点，多翻土，多浇水，多施肥，多修剪，多费些心血，这橘是不是就可以哪怕是不长成蜜桔那么甜，是不是至少可以不长成枳了呢？！我是没有得到答案的，当然也没有吃到想吃的长在淮北的橘。
今天，安老师的散文文笔还是那么优美，心地还是那么纯净，我却乱了阵脚了——我的心痛了，心痛于老家，除了钢针树已经远去，其它的似乎都还在。于是我加上以下几个字，转发了安老师的散文，又记录于此。聊胜于无吧，算是完成今天的作业。这几个字是：
童年的钢针树
尖锐地在我心中生长
滴血的魂
徘徊在树梢的刺尖上
2018.4.28-3：29草成
附： 远去的枳树
作者：安春红
今天和学生们一起赏析温庭筠的《商山早行》：“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在赏析颈联“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的时候，我就问问学生们有没有认识“枳树”的，结果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认识！包括农村来的孩子。
我不由想对他们讲讲枳树，讲讲曾经在我们家乡随处可见，现在却已经远去很难看到踪影的枳树。
枳树，是它的学名。我们家乡人都叫它钢针树，主要是它浑身长满了尖尖的刺，像钢针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当然家乡人还是很喜欢它的，也许是因为它们像卫士一样守护着家园吧。
我们庄子上那几户人家，堂屋后面长着一排钢针树，这些树距离堂屋后宅只有几步远。它们从庄子西头连东头，紧密排列，好像一道屏障。也许是因为钢针树丛比较密实，常常有些鸡呀鸭呀就把蛋下在那里了。奶奶说是这些鸡呀鸭呀太懒太笨了，随意撂蛋；可是，我却认为是这些鸡呀鸭呀聪明，它们是不想有人拿了它们的蛋。只是啊，这些鸡鸭们没有想到，还有一群无处不到的淘气的孩子们呢。钢针树下的秘密还是被孩子们发现了。有时候为了拿到那一个鸡蛋，被钢针刺得龇牙咧嘴，尽管如此，要是又发现钢针树丛里的宝物，还是会欣喜万分小心翼翼龇牙咧嘴地钻进去。
钢针树生长特别缓慢，枝干似乎很少有粗壮的，但它的质地特别坚硬，可以用来做拐杖。钢针的枝条似乎都是随意生长的，记忆中很少有人修剪过。钢针树也开花，结果实，果实呢，像个小青桔子，熟透之后就成了橘黄色，很好看，但是不能吃，又酸又苦又涩，所以我们都叫它 “臭钢橘子”。
“钢针树”这个名字形象，带有我家乡的气息，可是没有学名“枳”雅致。其实，枳的名称，我国古籍很早就有记载了。最早见于《周礼》“橘逾淮而北为枳，……此地气然也”。《晏子》记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记得当年老师给我们讲解 “南橘北枳”，意思是说淮南的橘树，移植到淮河以北就变为枳树了。那时候，才明白我们的钢橘子为什么味道怪怪的，原来淮南和淮北是不一样的。年少的我们就常常望着钢针树上那些金色的果实，期待它们能变成淮南的橘子，甜甜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当我回到故乡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枳树了。它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从我熟悉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
也许，有一天，我们只能在古典诗文中去寻找那些曾经熟悉的树木，曾经陪伴着我们一同欢乐地成长，曾经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绿意和清香的树木。也许，有一天，“枳花”只开在温庭筠的《商山早行》里，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那洁白的明艳艳的枳花，牵动着诗人绵绵不尽的乡愁，也照亮着前行的路。也许，有一天，“枳花”只开在雍陶《访城西友人别墅》里：“澧水桥西小路斜，日高犹未到君家。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那洁净的亮闪闪的枳树花呀，在春风中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欢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但是，我希望这一切只是“也许”。我希望，有一天当我回到家乡，那久违的浑身是刺的枳树，仍在春风里，绿意盎然，欢迎我回家！
20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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