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走多了,都是一个模样,一条碧绿小河,半街白墙乌瓦房,还有那挥不散、躲不掉的商业喧闹。怪不得友人调侃:江南古镇走一个,就等于走了所有。
此话不无道理,却也有失偏颇。我贪图古镇的一份清静,贪图水乡的一抹柔情,更贪图那极尽消绝的巷弄烟火。
之所以说是极尽消绝,是因为的确还有幸存者。它萦绕了千年的烟火未曾断绝,传承了百代的习俗仍在上演,一街一巷,一水一桥,依旧是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江南水乡,它就是安昌古镇。
很早就听说过安昌大名,这里的腊肠一绝,酱味独特,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清香,因而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了。
从绍兴市区出发,公交车直达景区大门,入口有三门四柱石牌坊相迎,上书楹联:碧水倚长街看古镇风情如诗似画;涂山仰圣德颂先贤业绩安国昌民。
楹联不算出彩,却告知了古镇名称由来:安国昌民、富足天下。名字一出,这寻常古镇便有了心怀苍生的气魄。
安昌古镇始于北宋,南宋时皇室南渡,杭州成了“临安”,相邻的绍兴自然也沾了光。明清时江南一带手工业发达,安昌“挟水运之利,仗物产之丰”,成了方圆百余里的产品集散地,棉纺织业尤为昌盛,为整个浙东地区的棉花集散地。
樯桅如林、舟车云集,日夜熙攘的安昌,成为了商业重镇,人文荟萃,奇货汇集,风光了数百年。岁月终究是偏爱于此的,在漕运功能衰退后,因偏居一隅,免受战火侵染,古镇侥幸保存了下来。
明初古桥,清末房屋,被无数马蹄踩踏过的青石板路,被冬秋雨雪冲刷过的朱色廊棚,无不镌刻着历史印记,默然又倔强地与光阴斗争。
古镇东西走向,依河而建,河之南为民居,河之北是商市,两岸之间古桥相连。古镇的桥不大,单孔拱桥居多,大小有17座,其中不乏明朝中叶的古桥,正所谓“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
古桥斑驳了颜色,沧桑了外表,横跨河面之上,奏响着江南水乡的婉转民谣。河水很是浑浊,黄得像是引了黄河水进来。可又是干净的,没有异味,没有杂物,当地百姓很爱惜古运河,绝不会污染到它。
两岸人家安且昌,乌篷俨在画中航。褐色乌篷船,慢悠悠摇曳,在船后泛下一层层涟漪。仔细看船夫是用脚划的,双脚踩在特制划桨上,一蹬一松,乌篷船便不紧不慢,匀速前进。
我记得其他古镇都是船妹,柳腰纤手,一颦一簇间,拨动着游客的心弦。美观上来说,船夫定差了几分,可实际上,上了年纪的汉子,才应是划船的主力,螓首蛾眉的姑娘,那受得了这份苦差。
安昌古镇有一个特别风俗—水上婚礼,至今男女新婚仍在上演。
结婚前一天,男方彩礼要用木船送到女方家中,待次日一早,晨光熹微,男方得用浩浩荡荡的船队前来迎亲。新娘穿一身喜气红棉袄,平底绣花鞋,戴上凤冠,放上红盖头,等迎亲船队一到,就在家人的护送下登上喜船。
喜船缓缓而过,必得穿过福禄、万安、如意三座桥,穿过这三座桥,才算正式结婚,沾上了平安如意,福禄吉祥的彩头。倘若你足够幸运,游玩古镇还恰赶上水上婚礼,那真是大饱眼福了。
古镇老街狭长古朴,直直地延伸,全长1700多米,一路串联着所有重要景点。
老街旁为当地特色店铺,鳞次栉比的错落分布,上了岁数的廊棚在其上遮阳挡雨。店铺内最多的便是酱味,灌腊肠、酱鸭子、酱鱼干,一排排挂在门前、棚下,为安昌最鲜明的标签。
腊肠鲜鱼梅干熟,黄酒白糖蚕豆香。安昌美食太多,一路走去到处是好吃的,家家开着小饭馆,人人都有拿手菜, 老板在廊棚下摆着朴素茶座,游人或喝茶、或吃饭,到了饭点便一位难求。
美食中最有名的,当属灌腊肠。安昌人对灌腊肠要求极高,首先得是优质猪小肠,用光滑小竹片刮透亮,簿如蝉翼,尽去油腻。再灌入猪后腿精瘦肉制成的肉糜,用当地酱油融合调料灌入肠内,趁着腊月寒风吹干,方成佳肴。
因而一到腊月里,一串串腊肠挂在门前,像极了长长的红灯笼,喜气洋洋。现在是炎热夏季,虽没灌肠,可满大街的酱鸭鱼干也颇为壮观。
我站在石桥上回首一望,老街内熙熙攘攘,弥漫着沸腾烟火气,这不正是我心中的江南古镇吗?
安昌的美食传统,与古时的商业分不开。商贩来自全国各地,腊月时节也不能回家,淳朴热情的安昌人便想方设法宽慰他们,便做出了灌腊肠、舂年糕、扯白糖等各式美食,也方便他们携带。
腊月时当地戏台还会上演社戏、越剧、莲花落,热闹纷呈,因而到安昌古镇,最佳季节便是腊月。
历史上的安昌,没能诞生什么富商巨贾,也少了将相的豪宅院落,宣传底气上便轻了几分,不过它却有一个独有之处,是研究清末文化避不开的符号—师爷。
师爷是自古就有,清朝盛行的身份,清剧里常有一句话“师爷请”,说的就是他们。准确的说,师爷不是官职,是古代官员请来的智囊团,位居幕僚,独属于雇主,由雇主发薪水。
晚清官员有限,科举难就,不是每一位有才之人都能混上一官半职,于是为了糊口和施展才能,便跟随各级官员,为其出谋划策。
绍兴自古文风昌盛,能人辈出,加上清朝官员注重乡谊,便诞生了大量师爷,以至清代官场有“无绍不成衙之说。
古镇西端有一座“师爷纪念馆”,里面有师爷的详细资料,我本想进去参观,只是并未开放,不免留了个遗憾。
顺着河道走,会看到一个“中国银行旧址”,旧时的安昌,商业昌盛,免不了金钱来往,这银行旧址便是见证。银行不大,大门刻有古钱币形象,内部摆放着帐簿、台灯、算盘之类的老家具,记录着那段繁华岁月。
我在安昌古镇待了2个多小时,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愈发喜欢这个古镇。
逼仄幽深的小弄,古朴旧貌的民宅,它算是江南最后一个烟火古镇了。古镇很吵,却很安详,现代化痕迹几乎在此找寻不到,居民安居乐业,保留着原汁原味的风貌。
小镇风雨千百年,阅尽万象立世间。能有一座这样的安昌古镇,既是游人的幸运,也是江南的幸运。
地址:绍兴市柯桥区安华北路,免费开放,内部景点收费。
交通:乘坐专118路、806路,到安昌大酒店下便是。
作者:林清鹿,知名旅行家!跟我一起感受壮美山河、领略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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