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8日，欧央行副行长路易斯•德金多斯(Luis de Guindos)在“打造英国与欧盟之间的新未来”银行会议上的讲话。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如果英国退欧后，欧盟金融行业的应对和调整，这是欧盟金融业要面对的风险，当然也是一次破而后立的机会。
脱欧必然需要英国和欧盟之间打造一个新的未来。英国的退出对欧盟金融体系具有重要影响，尤其是对资本市场。因此，我们需要认真考虑，以最佳方式塑造两国金融业之间的未来关系。尽管伦敦可能仍将是一个重要的全球性金融中心，但它与欧盟市场和企业的协调性将会降低。我们还需加快发展欧盟资本市场，以避免脱欧引发的金融分裂加剧，同时确保英国和欧盟成员国不会出现“监管竞次”。（监管竞次是指监管机构为了取悦利益集团，吸引潜在监管对象或扩展监管实力范围，竞相降低监管标准，以致降低了整体监管水平，损害了消费者和社会公共利益。）
在谈到这次会议的主题时，我首先想谈谈，在一些关键的金融活动方面，如何在英国和欧盟之间打造一个新的未来。然后我再谈谈，完善资本市场联盟和银行业联盟来强化欧洲金融体系的迫切性。
伦敦在某些关键金融市场的卓越地位
几十年来，欧洲的主要金融中心一直是伦敦金融城，在一些值得注意的领域，欧盟的金融生态系统严重依赖来自英国的银行及其市场基础设施提供的服务。
衍生品清算（金融市场的关键部分）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截至2019年12月，欧元区机构持有的所有场外（OTC）衍生品头寸中的90%是在英国全球清算所进行清算。
此外，在伦敦运营的大型投资银行在欧元区双边场外衍生品市场上扮演着重要角色。去年8月，欧元区机构持有的未清算场外衍生品中，超过四分之一来自英国。虽然这些投资银行的活动不太可能在英国硬退欧的情况下爆发金融稳定风险，这也要感谢欧盟和国家当局采取的临时措施，但它们在较长期内仍与向欧元区市场提供流动性有关。总部位于英国的投资银行也是咨询和融资服务的主要提供方，这些服务涉及证券发行、并购活动以及向欧元区客户提供贷款。他们积极参与欧元区非金融企业的债券和股票发行，包括账务管理和承销服务。
2012年至2018年间，欧元区非金融企业几乎一半的债券和股票发行是由在伦敦为欧元区提供服务的全球性银行完成的。我们对伦敦的依赖还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在某些情况下，伦敦是欧元区金融和非金融企业进入全球金融市场的门户，通过伦敦能够利用全球资本和流动性。在其它领域，欧元区对伦敦的依赖相当有限。例如，在英国注册的银行在向欧元区家庭和非金融企业提供直接贷款方面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因为英国退欧，可能导致欧盟更加依赖成为金融中心的伦敦金融城。事实上，近年来欧盟银行与非银行金融机构之间的平衡一直在演变：尽管仍以银行为基础，但我们的经济越来越多地由非银行机构提供融资。在欧元区，非银行机构持有的总资产在过去十年中几乎翻了一番，从2008年的23万亿增长到2019年6月的45万亿。非银行机构目前约占欧元区金融业的55%。它们的快速增长反映了它们为欧元区实体经济融资方面发挥日益扩大的作用。2008年，非银行机构向非金融企业提供的贷款占欧元区金融部门贷款的14%，而这一比例在10年内几乎翻了一番。非银行机构通过购买债务证券，为非金融企业提供了稳定的资金净流入。
管理决策和经济驱动将影响现状
这些例子说明了英国和欧洲大陆金融市场的一体化程度，特别是与衍生品市场和投资银行活动相关的某些综合性的复杂金融服务。然而，英国退欧将改变这种现状，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脱钩。
我们很难对两国金融体系的分化程度，还是保持一体化做出准确预测。未来欧盟与英国在金融服务领域的关系仍不确定，可能重塑这种关系的需求和监管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感觉到。欧盟需要衡量与英国金融体系保持一体化的好处，以及金融稳定、消费者和投资者保护、公平竞争环境和单一市场方面的潜在风险。正如我过去所说的，这条路对海峡两岸来说都不容易走，对监管分歧和竞次相关的风险不能掉以轻心。
请允许我简要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的监管方面。一种可能情况是，英国一旦离开欧盟，就不会继续留在欧盟单一市场。这意味着英国脱离以欧盟全面一体化关系，转而依赖欧盟对第三国的对等框架。对于某些类型的金融活动，该框架允许来自第三国的金融服务提供商为欧盟客户提供服务，前提是满足一些严格的条件。
例如，中央清算跨境市场准入领域非常广泛：欧盟认为15个司法管辖区是同等的，欧洲证券和市场管理局（ESMA）承认33个第三国中央对手方（CCP，中央对手方清算制度，为了抵消交易中的对手方风险而发展起来的）。与此同时，鉴于欧元区对英国CCP的依赖，必须实施强有力的保障措施，以维护金融稳定和公平竞争环境。在这方面，欧盟在欧洲市场基础设施监管中采用了新的CCP监管框架。如果英国的中央交易对手继续同等框架下提供系统性的欧元清算服务，它们就必须严格执行这些保障措施。
对于其他类型的金融活动，还没有建立进入欧盟市场的具体机制。这倒是很正常：大多数国家都对跨境金融服务类型设置了限制条款，比如消费者保护或金融稳定方面的考虑。就欧盟而言，银行贷款和吸收存款活动不属于第三国机制，因此英国将不能提供服务，欧盟内部将提供此类服务。因此许多银行选择将业务迁至欧盟27国，并与欧央行和其它机构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探讨，并与它们的计划达成一致。欧央行希望各银行加强其在欧盟27国的能力，并在此前商定的时间表内实施商定的搬迁计划。
金融分裂的风险
监管方面的因素已经对欧元区金融中心的地理位置产生了影响。根据初步证据，几个金融中心的形成是源于银行的迁徙。大多数刚进入欧元区的银行都表示，他们考虑将欧元区的德国、爱尔兰、荷兰或法国作为新址。
这种模式似乎也适用于银行业务以外的业务类型。公开声明和市场信息显示，因英国退欧而将业务迁出英国的资产管理公司和保险公司中，有相当大一部分已迁至爱尔兰或卢森堡。荷兰正在吸引大量的交易平台、交易所和金融科技公司。
这种状况的持续，以及一个多中心的金融体系在欧元区的出现，可能会带来一系列挑战。如果银行业和资本市场联盟没有进一步的进展，一个更加分散的金融结构可能会影响一个遭受负面冲击的国家的投资者和企业在未受影响国家获得投资和融资机会的能力。它还可能带来监管和监督方面的挑战：欧盟内部的各国资本市场目前受制于各国的规则和监管。制度上的差异可能会继续抑制市场一体化，并可能刺激监管套利。
英国脱欧，资本市场联盟和银行业联盟需要新的动力
从全球角度来看，欧洲资本市场规模太小，而且过于分散。资本市场联盟（CMU）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生态系统，使强大的欧洲金融市场和能够参与国际竞争的中介机构得以发展。这需要制定支持市场深度和广度继续发展的政策，消除欧盟资本市场之间的障碍，扩大企业融资来源，扩大非银行金融部门的作用。最终，一个成熟的资本市场将增强私人风险分担，促进金融稳定，促进经济增长。
从2015年开始，欧盟委员会推出了一系列举措，以刺激欧盟资本市场的发展和一体化。在市场发展方面，证监会通过了统一的证券化规则，并于2018年发布了金融科技行动计划。有关市场一体化的举措包括对欧洲监管机构的审查和担保债券立法方案。前者旨在提高我们的金融监管体系的效率和效力，并赋予欧洲银行管理局在反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领域的协调作用。后者应该通过创建一个协调的欧盟框架，为银行提供长期融资来源，并支持整个欧盟的实体经济，来促进担保债券的发展。
尽管政策制定者和市场参与者做出了努力，但散户投资者仍未接受资本市场投资。尽管对实体经济的全面影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实现，但令人担忧的是，欧盟委员会启动的CMU发展计划的雄心被大幅降低，以使联合立法者能够达成协议。
因此，在CMU项目上仍有许多工作要做，而英国退欧让这些问题变得更加紧迫。我想强调几点倡议。首先，欧盟委员会表示，它将把CMU列为即将出台的立法议程的核心，并已建立了一个由不同行业专家组成的高层论坛，已开始起草下一个CMU行动计划的提案。第二点，由德国、荷兰和法国创建的高级别工作组公布了一份在2019年重新启动CMU的提案。第三点，这一建议包括创造长期储蓄机会、发展股票市场、加强跨境资金流动、发展债务、信贷和外汇融资工具，以提高欧元的国际作用。最后，还有一些行业主导的举措。
这些举措为CMU议程提供了宝贵的投入。展望未来，我认为有两个领域特别需要取得进展。
首先，资本市场仍受制于国家规则和监管。这妨碍了跨国界提供服务。为了促进欧元区的一体化，需要进一步的协调，例如在破产和税收制度方面。
其次，如果欧盟27国的金融市场深化、多样化并跨境扩张，将会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在这些发展的同时，需要有足够的监管和监管工具，以避免监管套利或金融体系某些部分的风险积聚。特别是，确保单个机构的抗风险能力不足以保证整个体系的稳定性，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宏观审慎框架对于在体系层面识别和应对风险是必要的。
资本市场联盟和银行业联盟之间的联系
重振CMU议程还将为银行业联盟的形成带来好处，因为银行和市场在为实体经济融资方面是相辅相成的。我们需要确保这个循环在未来几年得以强化。我想强调银行业联盟的三个关键优先事项。
首先，重要的是对单一投资基金（Single Resolution Fund）实施可靠的共同支持，以增强人们对银行决议框架（bank resolution framework）的信心。这方面的政策工作已进入高级阶段。
其次，为了消除潜在的悬而未决的流动性缺口，有待解决的流动性问题需要通过讨论取得进展。以便银行业联盟与美国和英国等其他主要司法管辖区处于同等地位。
第三，至关重要的是建立一个欧洲存款保险计划（EDIS），为银行联盟内的储户提供统一的保护，无论他们的银行在哪里，帮助他们减少主权银行之间的联系，在这方面还需要作出更多的努力。希望在2020年，EDIS的政治僵局能够得到解决，并通过一个清晰的路线图，反映EDIS各个阶段的时间线和条件。
总结
今天，我已经解释了为什么英国退欧凸显了我们有必要更新我们对CMU的信心，完成银行业联盟的工作。我今天概述的首要任务，基本上是私营部门的风险承担和风险分担。简而言之，资本市场联盟和银行业联盟都提供了一个鼓励创新和一体化的框架。这些议程的进一步工作将增强欧盟资本市场在英国退欧之后的全球舞台上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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