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特约作者:卓雨
前CGworld杂志主编,「遇一蝉」品牌主理人
怎样把一个人和其他的人区分开来?
给他个名字。
以漫威为代表的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已经把IP的商业效应发挥到了极致。
电影中的角色,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总是符号化的,方便记忆和理解;
他们造型鲜明,拥有给人印象深刻的超能力,粉丝们可以很轻易地把画出来,在社交网络上像病毒一样快速流传。
但是,「小丑」和这些都不沾边。
小丑(Joker)是个太常见的词——它的词根是「弄臣」Jester,一种欧洲中世纪就有的奇怪职位,在马戏团里的一种表演形式。
所以「小丑」一直存在着「喜剧、讽刺和身份低下」的联想,它过去时常被包含在骂人的词句中、出现在威尔第的歌剧里、和每一套扑克牌上。
作为当代漫画史上最重要的反派角色,「小丑」也是充满矛盾。
他像一个喜剧演员那样疯狂,而且下手血腥残忍,他所有的戏法道具都是凶器,他为痛苦发出病态的笑声。
超级英雄电影往往美人云集,即使反派也大多富有外形魅力。
唯有小丑的扮演者,从恺撒·罗摩洛(1966),到尼克尔森(1989),希斯·莱杰(2008),再到华金·菲尼克斯(2019),甚至没有一个靠外形胜出的演员。
基于DC在过去超级英雄电影改编的「黑」历史,区区5500万投资的《小丑》令人生疑,似乎决意要和过往的超级英雄划清界限。
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做出「拍摄首部小丑单人电影」这种决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像小丑这个角色一样难以理解。
万幸,这不是一个昏招——因为华金·菲尼克斯演活了亚瑟·弗雷克(Arthur Fleck)。
等一下,亚瑟·弗雷克是谁?
这就是小丑的名字。
小丑从1940年4月25日在《蝙蝠侠》创刊号上出现至今,第一次有了名字。
有了名字,就有了过往,就有了身世:
一个失败的脱口秀演员,廉价的商场临时工,和妈妈住在一起,在他所在的城市,过着一种次要的生活。
这种困顿不是刻意的、一笔带过的,而是明确又具体:
褪色的墙纸,破旧的小电视,沾满灰尘的窗户,亮不起来的吊灯,昏暗的职业前景和令人尴尬的笑声。
华金·菲尼克斯奉献了伟大的表演,甚至让希斯莱杰都相形见绌。
漫长的面部特写让你一帧一帧地看清楚他诡异的笑容,苍白的鬓角,发黄的牙齿。令人心碎的表情。
演员华金已经45岁了,作为一个关于反派起源的电影,他岁数实在是有些大;
但只有到了这个岁数,表演才有如此可信的爆发力,每一条皱纹都为这个角色而生。
华金为了这个角色减掉了足足25公斤体重。在一些镜头里,他赤裸上身,舒展双臂,肋骨嶙峋到吓人。
作为一个超级反派,他从未施展出什么过人的战斗力;动作场面也仅仅两三场,内容简单,涉及到的人数也很少。
但这极为有限的动作场面,却安排得恰到好处,成为亚瑟性格转变的关键情节。
画面的血腥程度以飞溅到身上的血液来呈现,没有直接给受伤的人镜头,但是观影的震撼远远超过常规超级英雄电影中鏖战群雄卡通式场面。
华金还发明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故事里的亚瑟有突然爆发笑声的精神疾病,笑声听起来并不自然,像乌鸦一样干涸,介于咆哮和咳嗽之间。
电影中这爆发笑声出现过五次,均匀地分部在每一个情节推动点上,并且在首尾做了呼应。这也是他的表演和希斯莱杰的最明显差异。
「Why so serious」,这是恐怖分子的反社会宣言;真正的病人只需要不和时宜hahahahahahaha。
《小丑》的电影里甚至连个像样的大反派都没有。
当年的「出租车司机」罗伯特·德尼罗,出演了一个符合他在今天演艺圈地位的角色,他的轻蔑和骄傲导致了一场的悲剧和小丑作为偶像的诞生,但是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个瞬间。
是的,一个人变成坏人,只要糟糕的生活就已经足够,根本用不上宇宙射线和化学池子,就像现实中的所有坏人一样。
所以,划掉「超级英雄」,就留下「电影」两个字——我甚至为这部电影有些镜头和蝙蝠侠有关感到遗憾——这是亚瑟·弗雷克的电影,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的生活,而不是一个运作中的IP,它和漫画及漫画相关的流行美学毫无关系。
《小丑》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一部电影就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人本身的故事已经足够有力,胜过神秘科技和肌肉线条,胜过诡异奇想和怪力乱神。
从电影开头,明黄色斜花体英文写出了电影版权,背景是大减价的乐器城里的钢琴家在演奏爵士乐;
结尾处还是明黄色斜花体英文一一写出核心创作人员,背景音乐是弗兰克·辛纳屈的「That's Life」。
这浓浓的怀念,这满满的过气感觉。
《小丑》似乎在道出一个事实:
和「小丑」这个工作一样,在这个IP运作的时代要踏踏实实拍一部电影,似乎已经不合时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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