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导演：杜琪峰 1999

主演：刘德华 刘青云 李子雄 许绍雄 蒙嘉慧 林雪 黄卓玲

影片开篇，刘德华饰演的张来到天台边，眼前是高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世界依旧那么美好——但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四个星期。

医生告诉张，他最多还能活四个星期，一旦出现内出血的情况，更可能随时丧命。尽管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但只要能撑到完成最后一件事就了无遗憾了，他让医生开了四个星期的止痛药。当医生遗憾的说道，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张戏谑道，这辈子而已。

你是不是说你是警司黄启发，三分钟之内弃械投降？

而我们的另一位主人公，由刘青云饰演的何尚生督察，此时赶到银行外的警车里，听完一卷与匪徒对话的录音带后，不由急得跺脚。果然，他的上司黄启发还是那么糊里糊涂，完全没有处理具体问题的经验，案发现场的情况和匪徒人数都没搞清楚，也不等他过来就乱说乱做。原本银行里的匪徒只要求一辆防弹车，黄不仅不安抚拖延，偏偏火上浇油，勒令对方投降，还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你怎么不要架飞机呢。然后，匪徒就如他所愿了。

这种条件当然是难以实现的，而对方刚才被黄激怒，对身边的人质动了手。只听录音里的呼救声，无法判断那几个人质是生是死以及受伤轻重，何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决定孤身犯险。在黄启发不知所谓的絮絮叨叨声里，何进入了现场，他要阻止匪徒继续伤害无辜民众。

何先以外面霓虹灯太多为由，提出一定会帮劫匪安排一辆车离开。此时银行内两个匪徒发生了争吵，因为何的进入，匪徒A惊慌之下开了几枪，匪徒B见打死了一个人，情绪有些激动，无意间叫出了同伴的名字。这引起名叫“阿强”的匪徒A不满。匪徒A斥责匪徒B，说匪徒B的弟弟在之前大队警察赶来时害怕了，独自开走负责接应的车，这才坏了大事。

匪徒B会为了死人担忧，显然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又在行劫过程里担了错，有机会被说动——情势对自己很有利，观察敏锐的何尚生立马想到了对策：分化打击。何替匪徒B分析利害，如果不救治伤者，令伤者死亡，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并“坦言”认为对方不像是冥顽不灵的惯犯，趁现在还没有死人，只要投降，愿意帮其成为污点证人获取很可观的减刑，千万别抱着匪徒A一起死。

阿强很快就被惹怒了，想要伤害人质来阻止何搞事挑拨，但匪徒B已经不可逆转的产生动摇了。

就在何尚生添油加火，令两名匪徒越吵越激烈，苗头相当不妙，几欲火拼之时，刚才被匪徒B控制住的一名男人质猝然从人群中冒出，砰砰砰，掏出枪连发数枪。

事发仓促，两名匪徒瞬间毙命倒地，连自以为掌控了情势的何尚生也始料未及。

我是观塘区休班警员，咻～真倒霉，这下可麻烦了。

开枪男子既像抱怨又似“解释”，还在不时抽吸鼻子。何不觉疑窦丛生，想起刚才在警车里听录音时，其中一个言语老练很有条理的匪徒似乎也有伤风感冒。他灵光一现，几步跑到倒地不动的匪徒B身边，用身体挡住匪徒B的脸，连声催促“还剩一口气”的对方告诉自己主谋是谁。

感觉何似乎真的从匪徒B那里问出了什么，观塘警员的眼神越来越阴晴不定，终于朝何举起了枪。何尚生见他上了套，便放下早已死透的匪徒B，狡黠的笑称对方太笨了。主犯身份被揭破，退无可退，想要杀何灭口，却被一句“你用你的枪杀我，一会儿很难解释”噎住，一时动弹不得。

何说完就慢条斯理朝外面走去，到了门口，快速闪到一边。随后，只听里面又响起一枪。一个劲埋怨何搞个人主义的黄启发问是怎么回事，何回答道：警察打死了两个匪徒，警察是主犯。然后不想再搭理一脸问号的黄，径自走开了。

办完了正事，终于有时间可以安心吃点东西了，马路对面有一个貌似记者的老头在对他拍照，何只是点头笑笑并未在意。

正所谓能者多劳，回到办公室的何尚生问了一圈，居然所有事情都干完了——他太过雷厉风行，办事高效，连带手下的一帮警员也被他搞的无事可做。

镜头再切到张。

墙上贴满了何尚生的威风事迹，原来何以前是飞虎队队长，因为犯了错被贬下来。加上这次银行械劫案，张的“采风”就基本完成了。他有了判断，能力卓越、性格敏锐，最重要是对破案子有热忱——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张的判断，也就是观众们的判断。银行劫案寥寥数笔就刻画出了一名干练神探的形象，以及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警司黄启发之间的龃龉。这两个性格迥异、能力悬殊的人物会把剧情往何处牵引？他们与神秘的张又将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这里有一个镜头，意味深长。张在开始行动前看了一眼动画，是讲述家庭温馨的《百搭肥师奶》。刘德华超常发挥，短短两三秒的镜头，就把张这个角色内心的感伤演绎出来了。

第一战

有了可以跟自己配合的人，张不再耽搁，找到何尚生常去的那家餐厅，让女服务员给何递了一张纸条之后，便来到自己谋划已久的目标地点，财务公司。

财务公司经理看到文件袋里面的质押物是一本黑豹杂志时，讪笑着问道：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但他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下一秒张就拔出枪，指住了他，并勒令周围的员工统统离开。这群上班族哪见过这种阵势？顿时乱作一团，惊恐万分的争先恐后涌出房间。

财务公司有什么？最不缺的当然就是钱了。但张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保险柜打开了，他绑住财务经理之后，却顺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摸到隔壁另一家公司上方。

张的视线停留在下面的一个保险柜上。

（保险柜的外形极具高级感，里面一定是更有价值的东西，但一个将死之人如此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回到财务公司，保险箱里成把的现钞，他却只取走了其中一袋碎钻。

警方已经闻讯赶来，把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但财务经理被挟持着，警司黄启发只得跟张谈判。张不客气的打发走谈判专家，并扬言只接受何尚生督察的调解。

而何尚生也被张留下的纸条信息引导而来。

七十二小时游戏

懂得利用墙柱和人质卡住狙击手的视野，并且完全不提钱物，跟以往碰到的劫匪截然不同——何尚生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棘手的对手。

更让何尚生捉摸不透的是，张居然提出要跟他玩什么七十二小时的游戏。

张以人质逼迫警方撤走了狙击手，来到垃圾通道边，声称再追他的话，就引爆放在四周的炸弹。何尚生凭借自己多年的破案经验断定对方是在唬人，但黄启发因为怕担责任，宁可信其有，结果眼睁睁看着张逃走。而那些所谓的“炸弹”，只不过是用牛奶盒子拼成的。

张通过垃圾通道下楼，换上飞虎的蒙面制服，大摇大摆出了大厦。却不料何尚生早就猜到他的逃跑路径，已经在一辆出租车里守株待兔。

张手里有枪，何倒不怕他伤害自己，但当张将枪口指向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闭上眼睛的时候，何不得不妥协，致使对方再一次逃脱。

邂逅

张逃出了大厦，但沿途已经被警方重重设卡，搜查可疑的单身男子。张强行靠到公车上一个女孩（蒙嘉慧饰演）身边，对方并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失声惊叫，瞥见他腰间的枪把便乖乖噤声了。这使得张少了许多麻烦，上车检视的警察果然没瞧出问题来。

（张将墨镜戴到女孩眼睛上，是怕她眼神惊慌漏了破绽。）

下车后，张发觉女孩似乎在跟着他，对方解释自己就住在这附近，并当着张的面用钥匙开门进了一栋单元。

（张逃走之后的这一段可谓神来之笔。美女配英雄向来为观众喜闻乐见，但拍的不好反而会累赘减分。女孩的出现对张的悲情命运有烘托作用，氛围营造的好不说，也不贪多，点到即止，加上两个演员的形象在当时都处于巅峰，特别是蒙嘉慧，总共只出场几分钟，却惊鸿一瞥。主角命不久矣，使得这种邂逅更显得唯美和让人惋惜。梁婉婷有一个拿钥匙进门的镜头，也让结局时张得以找到其地址，“合理的”将蓝宝石项链送给她。）

而在另一边，何尚生对刚发生的这起怪异的案子毫无头绪。黄启发对他不听指挥颇有微词，想要调走他，因为何曾经的上司不赞同这样做，认为何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黄才作罢。但黄启发无意间的一句废话使得何开了窍，对呀，与其盯着一个没有任何线索的劫匪，倒不如从财务公司查起。

帮派头子陈雇人抢来一条价值八千万的顶级蓝宝石项链，张伪装成跟陈有恩怨的张彼德替其鉴定，确认是真。“张彼德”说自己并不是帮陈，在商言商，如果想出手就找他。

陈毫不留情，将这趟帮自己办事的两个人杀死。

（对陈卑鄙贪婪性格的刻画有助于确立张复仇的正义性。）

何尚生独自去财务公司，顺道打探了一下旁边其它公司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可疑。隔壁陈的公司神神秘秘的，职员苏（林雪饰演）似乎很提防他。苏傻呆呆的，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公司搞的是运输业。何还想调查深入一点，却找不到机会。

而张在之前进入财务公司时就已经在不显眼处装了很多监控摄像头。此时他确认了，藏蓝宝石项链的地方就在陈的公司里。

张将一颗螺丝钉寄出去，给何提供一点线索。这种难以捉摸的“线索”，换成其它人可能就毫无用处。但张确信，以何的能力绝对能搞清楚这颗螺丝代表着什么。

何的下属此时纷纷请求按时下班，没有一个想要多关心案情一点，有的说回家带孩子，有的说去深圳，有的则说去娱乐。除了何，反正人人都有自己丰富的家庭生活。难怪最初张挟持了人，不要钱不要车，非要挑何一起玩七十二小时游戏的时候，黄启发会说“傻子碰到傻子”。从某些人的角度来看，何这种人不就是傻子吗？

（不只是黄启发，警局里绝大多数都是庸人，只有何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讽刺的是，能跟他较量的对手或者说知己难求的，反而是做为“贼”的张。）

此时何收到了那颗螺丝钉，这让他更有兴趣去搞清楚事情扑朔迷离的真相了。

何意识到张的目标并不是财务公司，这点从他闯入财务公司却没有拿钱就看得出来，很有可能是冲着隔壁陈的公司去的。为了确认这点，他找国际刑警女主管调查绰号“秃和尚”的陈的底细。在行驶的车里看资料时，发现里面有一个人和陈关系亲密，女警说那是陈的师父张彼德。末了，何公式化的夸女警能干，这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资料，二人开始商业互吹。女警说出何虽然只是个督察，却把警队系统的各个部门都干了个遍，对办案的每个环节和各级人事都了如指掌。

（这是何尚生为什么能力如此出众的原因。但是破了那么多大案，为什么仍是小小的督察？连废物一样的黄启发都是警司了。导演信手一笔，这点就由观众自行体会了。）

女警似乎无意中开玩笑提到，何既无家庭又无女朋友，是不是真像同事们传闻的那样是玻璃。其实，她是旁敲侧击，关心何的感情状况，不然也没理由不厌其烦这么卖力的给何帮忙。而何依旧是顾左右而言它——他现在没功夫谈情说爱，很快就让女警把他放下车。

财务公司背景干净，做的是正经生意；而陈的社会关系复杂，有人来寻仇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张要先去抢一个毫不相干的财务公司呢？这二者一定有什么重要联系。

第二战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何决定深夜潜入财务公司，在没有其它人干扰的情况下彻底搞清楚事情真相。但黄启发给财务公司所在那间大厦打了招呼，说何没资格碰这件案子，正在泡面的看更大叔不让他进，这当然难不倒机智灵活的何。

他假装失望离开，看更送他出门时前台的座机“恰好”响了。接了电话，那头却没人说话，看更看了眼门口，门被何“出门”时拨的轻轻晃动。

在看更大叔奇怪调料包怎么不见了的时候，何却已经拿着那包调料到了财务公司门口。

那通没人说话的电话是他打的。

看更大叔转身去接电话的那几秒产生视线盲区，他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折入了大厦内部。

（在紧张悬疑的剧情里，添加了不少类似这样的轻松桥段和笑点，除了这个，只会瞎咧咧的警司黄启发也不能不提；还有张第一次扮飞虎逃走时，在楼道里面碰到的，挨了他一下打就装死的小警察；以及记忆力弱爆，连自己公司开门密码都能忘记，反应总是慢半拍居然也能混黑社会的苏。编剧和导演显然并不打算把故事讲述成《喋血双雄》里面那种知己双双把血流的沉重肃杀风格，而是只想让观众看完会心一笑。认真看一遍这部片子，你会发现，虽然连番斗智斗勇，但张和何从头到尾其实没杀过一个人，甚至连流血都很少。）

还挺上镜的。

而何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守在大厦附近的张通过监控设备看的一清二楚。虽然想起何不知道密码，张却一点不着急，只是玩味的说了一句：啊，忘记告诉他密码了。

何当然不可能让他失望。何把白色调料粉吹到密码键盘上，反复去试痕迹最重的四个键，很快就打开了门。四处摸索半天，何留意到通风口的护网似乎不太稳，他立马联想到那颗螺丝钉，果然，拿出来一对，正是属于这块护网的。

何顺着通风管爬到隔壁陈的公司附近，他发现都深更半夜了，陈的公司有间房却仍森严壁垒，有一个保险柜被一大群人守着。这太可疑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多半来路不明。同时他看到了张装在那里的摄像头，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就在他对着摄像头做鬼脸“抗议”，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附近的轻度炸药被张遥控引爆了。

警报声震耳欲聋，何被闻讯而来的打手追得抱头鼠窜，好不容易躲过了，却发现门口和电梯都被堵住，自己出不去了。这时候张在外面打来电话提醒他，可以走最底层的紧急通道，但很快就会到每一天系统锁闭那里的时间了。

何只有一分钟。

他一路小跑，赶到了紧急通道，却发现门已经锁了。情急之下，他拆开通道门的开关设备，在那里一通乱试，正在焦头烂额之时，门却开了——门那边是闻讯赶来支援的逗必苏。苏盯着何看半天，怎么都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何打晕了苏，得以逃出。

原来陈得到报告有人闯入，连夜亲自赶过来，同时在途中命令大厦各处的打手都去公司保护保险柜，并将里面的蓝宝石项链转移出来交给自己。而这种情况正是张想要看到的，他抢先进入人已经走光的停车场，伪装成光头，坐在事先准备好、跟陈的座驾一模一样的车里，成功夺到了陈的手下“主动”送来的蓝宝石项链。

张和何，一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个也侥幸逃了出来，但是陈也带着追兵杀过来了。

何的车被冲撞后漏了一地油，张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只得合作。点燃地面后，挤着何的车撞向那些打手，中途车子卡了一下，何冒着危险下去调整，但也借机要来了张的枪。对方害怕爆炸都不敢靠近，张和何得以共开另外一辆车逃走。

合作过后又是对立，真是欢喜冤家。何得意的说上次在出租车上被张拿枪威胁，这次枪在自己手里，攻守易位了。张却一点不慌，笑称何不但不感谢自己，还忘恩负义。何说，警局就在附近，赢的始终是自己。

何尚生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张居然疯狂的将油门踩到最大，直接撞出了安全气囊。两个人都被撞的晕晕乎乎，箱子最终被神志还算清醒的张拿走。

恢复过来回到警局的何发现，一向跟自己不对路的上司突然和颜悦色起来。原来，黄在撞车现场找到一盒治癌药，误以为何是将死之人，对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当然凡事都要让着了。何也不解释，这样正好，以后做事少了很多阻碍。这时候，女警也查到了张的底细，他正是大盗张彼德的儿子。张彼德三年前被徒弟陈踢走，抑郁而终，而明天就是张彼德去世一周年。何此时才明白，张为什么能够不惜命，以及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报父仇。

此时张已经出手了，他以“张彼德”的身份跟陈定好赎回蓝宝石项链的时间，然后约何出来见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何尚生知道张活不了多久了，同理心，也不愿跟张死磕，问他既然东西到手让陈损失惨重了，为什么还不走。张却说七十二小时的游戏还没玩完，可以帮何抓到陈的把柄立功，重回警队核心，并嘲讽何一身本事如今却只能整天干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不敢玩是不是怕输。但何尚生不想再陪他玩下去，表示不会吃激将法。

（“时间紧迫”的概念一直贯穿于整部片，此处何只给张30秒，说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让自己配合，以及两人多次在急速移动的车上斗法等等，都是为了强化这一点。看似很多黑色幽默笑料，实则松中有紧，二者平衡的恰到好处。Running out of time（跟时间赛跑）的英文版片名很贴切。）

张知道何尚生是极度骄傲自负的人，别的事情像是升官发财或许不放在心上，但对于自己的本业，也就是抓贼的本事绝对不容它人置疑。于是他加码刺激何，一句“知不知道你这两天像什么？加条尾巴呢就是警犬了”就让何的脸色瞬间变黑。

说过不吃激将法，但是，真的可以做到吗？

再遇。

成功搞定了何，张搭公车离开，在路上又碰到警察设卡，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曾经“帮”他打过掩护的女孩也在这辆车上，女孩也许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感觉到这个帅气的贼很特别，并没有想象中的坏人那么穷凶极恶。她对张产生了好奇心，这回主动拿走了放在旁边座位上自己的手包，并以目光示意张。无声胜有声，张心领神会，又坐到了女孩身边，并像情侣之间一样搂住了她。

结果却发现警察并不是冲着张来的，只是循例查岗而已。二人不觉哑然失笑，暧昧的味道悠然升起，尽管没有多说话，但默契已经产生了。直到司机大哥提醒，他们才回过神——到终点站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梁婉婷。

知道我是谁没什么好处。

其实我知道你做的事，我看过报纸了。

……可惜我没时间了。

有时间又怎样？

对于梁婉婷来说，也许此时在小餐厅里的温馨一刻，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她主动的逗着似乎少言的张说话，并问他为什么不点餐只喝水，但还没说到几句，就看见对方口中喷出血沫。当张抢过她的干净杯子吃药时，她才明白刚才对方沉默了一下后说出的“没时间”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也很特别，只可惜，我真的没时间了。

第三战

交易当天，何如约而来，并且以答应不抢功劳换取黄启发带大队人马来球馆埋伏。张打扮成女人样子，让何尚生去跟陈交易时谎称与“她”是男女朋友关系，都是张彼德派来的。

陈果然疑神疑鬼，不放心何尚生，让何的“女朋友”跟着手下去拿钱。

何拼命给黄启发挤眼睛，示意派警员也跟去看着，却对牛弹了琴。黄压根不明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还以为是在说自己眼睛有什么不对，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而张接连打倒了陈的手下和警察，病重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他强撑着换回了男装。

（何尚生刚看到张的女装扮相时，一脸“辣眼睛”的表情，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真是什么都敢干。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电影里这一幕也跟着笑了？当然，如果只是造型抢眼没什么好说的，值得一提的是卫生间里的一段戏，同样是短短几秒钟，就相当传神。而这只是整部片子里刘德华出色表现的冰山一角。他凭借《暗战》夺取影帝绝对实至名归，一扫过去大众对其演技的嘘声。）

张以本来面目再次出现，并扬言何尚生手上的东西是冒牌货，真项链其实在自己手上。何也有过一瞬间的疑惑：这是唱哪出？但已经跟张产生信任感的他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陈就一直好整以暇，狡猾的不肯接过他手上的包，陈不亲手接包就定不了罪啊，只有将局面搞的混乱起来，才能诱使陈因为担心蓝宝石项链乱中出错而放弃戒备。

张接着对何说，那个“女人”早就背叛了他，把真项链调包了。何尚生赶紧拿出自己那条项链装模作样的“检查”，检查完了，项链从手中滑落，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转头就找上张要开打，大声叫喊宝石是自己的，并夺走了张手上的包。

（之前给许绍雄那么多戏份，并不只是为了插科打诨，黄启发的无能和自以为是，恰恰更说明张和何之间默契的可贵。）

这场好戏，让陈在旁边看的一脸懵逼。这时候苏也赶了过来，看见何尚生，他这回似乎认出来了，但还是习惯性的半天讲不出一句整话。苏的反应更让陈疑惑和不耐烦，只想交易早点结束，少生枝节，于是一把抢过此时落到何手上的装着“真项链”的包。

瞧见包里是个保龄球，陈一下将它砸到地上。球碎了一地，里面并不是他那条蓝宝石项链，而是财务公司失窃的一包碎钻——张将它们装进保龄球，自己却趁着一团乱，带着何丢在地上的“假项链”和陈的两千万溜之大吉了。

看着满地的碎钻，陈、何尚生以及一众人等都很诧异，动静这么大，黄启发终于知道带着警员们扑上来了。他姗姗来迟，却也来的正好。蓝宝石项链也好，碎钻也罢，总之东西陈亲手拿过了，接赃甚至雇人行窃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何明白张整这么一出是为了逼陈就范，却没想到连自己也被算进去了。）

反应过来的何尚生，在张驾车逃走的前一刻赶了出来。

还是老套路——把你送到警局，就是我赢。

但此时坐在急速奔驰车里的何尚生真的还想抓张吗？

尘埃落定，所有东西都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做为合法财物的碎钻被警方缴获，也就等于回到了财务公司；而最初由陈抢来的蓝宝石项链和他那两千万都是不义之财，是否为了这两样东西继续跟濒死的张死磕，对于何尚生来说，其实已经在可与不可之间。

何尚生还想斗的理由，恐怕只剩下“连续输给张两次”这点了。

（张示意车上有计时炸弹，一分钟。）

又玩这一招？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歹相识一场。

这就叫相识一场？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别死在警局里。

不抓你回警局，我这辈子都会有点遗憾。

有遗憾你才会记得我。

在抓贼这件事上面，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争强好胜的何尚生，头一回主动认输了。他当然不会相信车上炸弹是真的，就像天台那次一样，但还是选择了下车——相逢何必曾相识，就让这个生平难逢的对手走的体面一点吧。

计时炸弹的读数来到零秒时，车也同时启动了。何放了他一马，驾车疾驰而去的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脸上露出“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笑意。

没能抓住张，黄启发气恼的连声斥责何被骗了，这会儿，恐怕在他眼里，何就更像个“傻子”了。而何根本就不以为意，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潇洒的说了句“我饿了吃饭去”，扬长而去。

张和何身份迥异，骨子里却属于同一种人，高智商，又绝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巧合的是，两个人不管在事业和感情上也都遭遇相似，区别只是，张想拥有、也有足够智商情商去拥有这些，但老天爷不给他机会；何则是情愿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和理想上面，而不是去谈些乱七八糟的恋爱，对追名逐利更是不屑一顾——这是他们能够不知不觉就惺惺相惜的基本条件，同时让观众们为二人唏嘘之时，也产生“时光易逝，舍末守本，且行且珍惜”的体悟。

尾声。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何尚生再次得到有关张的消息，是从一份报纸上面：

神秘男子以何尚生名义捐款，二千万现金赠儿童癌病基金。

吃完晚饭，他身心满足的走出餐厅，坐上回家的公车。无意间回头，发现后座的一个女孩脖子上的东西很眼熟——也是一条蓝宝石项链。

而那女孩正是梁婉婷。

何尚生跟她搭着讪，借机仔细察看项链上的蓝宝石，确认了就是之前案件中被张拿走的那颗。

跟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啊。

不是，一个朋友送的，很便宜，我很久没见他了。

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送给我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虽然是假的，不过也假的挺真的。好好留着吧，说不定你朋友哪天突然就冒出来，吓你一跳！

何尚生没有再多问，只是这样半开玩笑的说道。他不知道女孩和张是什么关系，但对张来说，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最后一刻将蓝宝石项链送给了她，光是这份心意就已经沉甸甸了。自己又何必说破，就让这个女孩心里永远留存一份美好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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