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力依然好的惊人,我开始努力寻找更久之前的事情。我终于认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厘头埋怨,又贱兮兮的怀念。这大概从上初中开始,我不能完全记得那年的秋天,但又好像是夏天,去中学报道的样子了。但至少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像小时候每个晴天一样好。去镇上的路上,每个路口或者桥头都有一大群等车的家长和学生,大大小小的袋子装着粮食和被褥,还有尺寸一样,交给学校为新生做床的木头。孩子们一脸得意,兴奋的就好像中学就是每天老师都给你发糖果的地方,也或许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这就算长大了,而貌似更重要的是以后可以跟邻居家小孩炫耀在镇上上学多么好玩,还有欺负他们可以变得名正言顺。大人们也跟着开心,好像置办一件很隆重的家事,当然心里一定在盘算着学费,担心着被勒的更紧的裤腰带。这是一个绝对的穷乡僻壤,泥巴石板房,解放鞋和破西装套装。。。无一不证明着我们处在并将长期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对于那个偏远小镇,那还是个车子很少的年代,自行车还在流行,偶尔有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二手摩托车吼着它嘶哑的发动机从一个转弯消失在又一个转弯。破旧的四轮货车是我们往返镇上的公交,装载过粮食,猪,杂物的破旧货箱装载着我们幼稚的梦想,父母的期许,以及每个星期六清晨到星期日下午我们小小的知足和满脸不情愿的更替。那些稳重老道的司机足以得到全村人的感激,贯穿整个镇子的省道,五里一小弯,十里一急转,每个转弯都是死神最钟爱的地方。在我上初中之前以及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一个学生被甩出车厢,送至死神贪婪的怀里。警察开始成为我们比死神还可恶的天敌,他们是最可爱的人,只是那时候的我们觉得他们的关心来的不合时宜。我们时常在放假后一点刹车不带的冲下学校门口差不多60度的长坡,却得到警察封锁了所有火车公交的消息。回家的喜悦像在一个急转弯来不及刹车重重的甩出去摔的稀巴烂。噩梦就是我们不得不走三个小时甚至六个以上小时回家吃口妈妈做的饭,睡一觉,第二天背上装满一个星期菜的瓶瓶罐罐再走同样的时间回学校。
我背着粮食和被褥身无分文的去了在这之前只去过一次的镇上报到,那是下午,负责报名的老师已经下班,学校在镇上除了大山最高的位置。我在那个至今好像还在的大柳树下等了很久,最后胆怯的问了一个老师一些事,并安置好行李。黄昏的时候,我赶上了很有可能是最后一趟的货车,我记不清自己是蹲在车厢还是有幸坐进了驾驶室,半个小时的车程没来得及让我想更多的事情。那是小学毕业后的漫长暑假,哥哥初中毕业也开始了更漫长的暑假,开始哥哥寄渺茫的希望于上一所技校,无奈最后只能接受这个漫长假期的开始也是他学生生涯的结束。一个中午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他即将去外地上技校的同学,然后我第一次看到哥哥不是因为被妈妈打而流泪。我想我永远都不能理解那种复杂的心情,因为我之后的道路几乎都是幸运的,也许一开始我就注定是幸运的,幸运是最小,幸运成绩比较好。。。。。哥哥开始自己做一些小东西,自己做了文房四宝,买了毛笔开始写字。即使我后来比他多上了那么多年的书我的字也永远不及他。如果上天给我的是幸运那么他给哥哥的是聪明,我认同他的聪明就如同DNA判定我们是亲兄弟那样坚定。十七岁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广东,由于未成年用了一年的假身份。再后来的一年哥哥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嫂子,在我勉强考取一个稍能给父母带来荣耀的大学的那一年,他送给父母一个可爱的女儿。那一年奥运会仿佛让整个中国荣耀整个地球,如果没有外星人那就是整个宇宙。父亲不懂那么多,他只是个地道的农民和父亲,大伯的注定单身,二叔的坎坷,使他承担起这个家族更大的使命。那一年,我背着父母更远的向往去,戴着家族第一个大学生的光环去北方;那一年,哥哥奉子成婚;那一年,父亲奋斗的小楼终究拔地而起。即使追溯过去和未来,父亲都一定是这个家族最为成功的人。 我记不清有几个学期都是在开学后一个月才领到课本,也记不清有几次被点名告诫早点缴清学费。初中的第一个星期,我极强的自尊再次被习惯性的打击。由于再次拖欠学费,一个下午我坐着一辆小三轮,像北方的男人驾着一辆马车,天黑之前赶回来家。两天之后再回去的时候,一位后报到的女生扬言自己近视,于是我被换到最后一排,换之前同桌看到我收拾书本是上面的字,说你的字真好看,她是一个有点胖的女生,我模糊的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李娜。后来我意识到这是我初中认识的第一个人,但那个时候只不过是认识的第一个人名而已。我沉默直至第一次月考,学校橱窗里的放榜单,我是其中的前一百分之三十。于是就像南非世界杯西班牙夺冠世界足坛才开始意识到斗牛士是世界一流强队一样我被更多的老师和同学意识到也许我是个好学生。之后的一个叫姜湖的人和我同桌三年,事实上他已经和我是两年的小学同学。三年后我们无话不说的,不矫情的称兄道弟,但至今都是刘关张的关系。有机会再聚的时候,我们就拎着一瓶二锅头,找个小菜馆,喝到热血沸腾。他的父亲是老师,家境要好很多。我时常羡慕他每个星期有二十块的两花钱,而我只有五块钱其中还有四块是往返家和学校的路费。他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总是装着很可口的菜,当然可口是因为我经常也吃,所以,如果你小子看到这些文字,我想谢谢类似我发小的你。姜湖是五年级在中心小学碰见的同学,小时候最为快乐时光的第二部分。我们完全没有思想包袱学习,打闹,给别人起绰号,最出名的莫过于一个又黑又壮的男生被我们叫做山蛮子,一个整天疯疯癫癫像老顽童一样被我们叫做癞击鼓。后来癞击鼓的性格随着青春期时的声线一起变了,变得不怎么说话。后来大学的那帮兄弟也给我取了外号叫断后,一直叫到现在,一直叫到连文艺大刘和博士每次接我电话都自然的说喂,断后。仿佛是和我一起读了四年大学最后我们各奔东西而他们留校任教的室友。对了,他们是我的大学老师。
那一年的冬天我觉得格外冷,每天早上手都冻的没办法赶作业。那一年刀郎忽然开始流行在小镇的上空,班长大宝说这是因为他打工的哥哥在镇上最开始听的。那一年,那一天,学校的高音喇叭里在放2002年的第一场雪,大柳树的周围有人打雪仗。我站在据说有五十年历史的教学楼上,那是我记忆力第一次故作文艺的沉思。那一年,那一天,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儿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写作业。后来即使我不怎么喜欢刀郎也会偶尔听一听2002年的第一场雪。我喜欢的女孩儿的名字和我乳名一样,她从来都是文静,说话细语轻言。我关于她的第一次记忆是她的作文在全班得到表扬,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忘记那篇作文的题目。只记得在语文老师让她讲讲心得的时候,她羞涩的笑着用我们的方言说自己随便写的,大家都乐了,好简单和天真的彼时光阴。我终于有机会和她坐在一起的时候,又开始刻意的躲避,几乎不敢说太多的话。但自娱自乐的轻声哼了太多的歌,一个中午她突然笑着说,哈哈,和你坐一起我多了台免费的收音机。正在哼着感觉你的我一下子脸红的闭了嘴。我最为知足的回忆是一节体育课之后,因为跳山羊失误弄破嘴,她边听讲边递给我纸擦不停流血的嘴,那天阳光明媚,柳絮还在纷飞。那是喜欢一个人不敢说的年纪,渴望但又害怕班级里传彼此绯闻的年纪,在毕业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宿舍里聊起自己喜欢的姑娘,该轮到我说的时候,班主任恰到好处的敲门吼道快点睡觉,于是我错过了一次间接表白的机会。毕业后我们匆匆的离开,即使家境最好的人那时候都用不起手机,我们只是领了一张集体的留影,一些人开始销声匿迹,一些人仍在联系。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大一的暑假,我在父亲打工的地方当农民工晒的很黑,她戴上了眼睛,还是那么文静的递给我一包纸巾擦脸,纸巾的袋子被我折叠整齐一直放在钱包里。
如今即使有了抱怨的理由也开始变得格外淡定,每个月开始走很多的路,快要走遍整个贵州,我也走过更多的转弯,却不再有当年蹲在货箱里的安全感,每过一个转弯就像险象环生。我还是在怀念,那个坐在破旧车厢的少年,衣着破烂,颠簸一个又一个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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