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权重则地方就虚弱,地方权重则又有架空朝廷的危险。在2000多年封建王朝的历史上,此类事情屡见不鲜。“内重则外轻”的例子,可见于北宋王朝集权集兵集财于朝廷,至使地方因无兵无权无财而无力御外。外重内轻的例子也有,比如唐朝时代的藩镇割据,或是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为何封建王朝永远也跳不出祸乱的窠臼呢?
(东汉王朝的末代皇帝——汉献帝刘协)
01、东汉王朝的祸乱之源
自从王莽篡夺了西汉王朝,建立了新朝之后,为了应对西汉末年深重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不得不苦思应对之策。然而,王莽做出的决策却严重脱离了社会现实。或许他的出发点并不坏,但却因为不顾及客观条件的限制,结果都变成了异想天开。
在王莽严重脱离社会现实的改良中,固然富人难以保证其财富不缩水,可是穷人却也无法从中获得利益。比如改全国的土地为“王田”,以及改革币制等等。于是,便出现了因改良失败而导致的上下嗟怨万民离心的局面。最终,王莽政权便在人民起义的狂涛中被埋葬了。
随着王莽政权的垮台,公元25年刘秀重建了汉政权。因其定都于洛阳,故而史称其为东汉王朝。东汉王朝是在豪强势力的支持下建立的,因此在其开国伊始,地方豪强的势力就很强大。豪强势力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呢?
强大到当东汉开国以后,光武帝试图釐清全国的土地数目,以便作为朝廷佂收赋税的依据。但是由于拥有大量土地的都是豪门大族,因此便受制于豪强势力的阻挠而无从落实。而且此事还是在朝廷比较强势,地方豪强势力相对弱势的情况下发生的。可以设想一且朝廷的力量衰落了,地方豪强势力又岂能不趁势崛起?
正值东汉王朝危机四伏之际,末代君主不作为的封建专制王朝痼疾又发作了!桓灵二帝不仅是平庸之主,而且还极其宠信外戚和宦官。而外戚和宦官既腐朽又无能,他们都是最黑暗的政治势力。因此皇帝依靠他们,非但不能辅佐自己治理好天下,反而会加快王朝的崩溃速度。在外戚和宦官的胡作非为下,搞得朝廷内外一团糟,东汉王朝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也愈发深重了。
是疖子总会出头,是隐患总会发作。在深重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的压迫下,公元184年,一场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爆发了。在黄巾起义的冲击下,东汉王朝的统治摇摇欲坠!由于此时整个天下皆以混乱不堪,所以大大小小的起义此伏彼起。而在镇压起义的过程中,各地州县又显得虚弱无力,因此朝廷就不得不下放权力给地方。希望早日扑灭起义火焰,尽快恢复昔日的统治秩序。
然而,由于东汉王朝始终存在着朝廷与地方豪强势力的矛盾与利益冲突。因此一旦兵权在手,难保不会加速他们和朝廷的离心离德。因而可以把黄巾起义视为东汉王朝统治的分水岭,此前是大权悉归朝廷。因此朝廷显得比较强势,而地方豪强势力则相对较为弱势。但是自从朝廷施行以州牧统领地方的制度后,同时也伏下了导致东汉王朝解体的隐患。
(逼使汉献帝禅位的——魏文帝曹丕)
结果,虽然各地的农民起义被陆续镇压下去了,但却导致地方豪强势力趁机攫取了相当大的权力,所以东汉王朝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的统治秩序了!王朝已由内重外轻,转变为权在地方的外重内轻!而当公元196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后,东汉朝廷便彻底沦落为有名无实的傀儡政权!随后,在公元220年,便发生了曹丕强迫汉献帝“禅让”皇位,建立魏国之事。曹氏取代了刘氏,终结了东汉王朝徒有虚名的统治。
此后不久,占据四川的刘备也称帝建国,国号曰“汉”,史称“蜀”。刘备称帝之后不久,据有江东和荆州的孙权也称帝,建立了吴国政权。至此,昔日曾经辉煌灿烂的东汉王朝,便被相互对抗纷争不绝的魏、蜀、吴三个割据政权取代了!这种混乱局面,直到司马集团趁势崛起,先吞蜀,再代魏,最后又平定了东吴,天下才得以暂时恢复了安定局面。
02、安史之乱终结了唐朝盛世
自东汉王朝解体灭亡之后,直至三国两晋南北朝时代,天下从来没有安定过。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将天下搅得刀兵四起烽火连天。其后北周权臣杨坚趁势而起,篡夺了后周政权,建立起隋政权,杨坚便是隋文帝。隋文帝北拒突厥南平陈朝,使天下重新归于一统。隋文帝虽然存在许多缺陷和不足之处,但却知道勤政爱民躬行节俭。因此在其执政之时,不仅隋朝的国力蒸蒸日上,而且天下万民也颇得其惠。隋文帝杨坚统治时期成效斐然,史称其为“开皇之治”。
如果隋朝的后继之君,能够依照隋文帝的路子走下去,那么隋朝必能继续保持兴旺发达的态势,断然不会出现二世而亡的可悲结局。然而,在隋文帝去世后,继承其皇位的是喜奢侈乐享受,而且还很好大喜功的隋炀帝杨广。杨广不仅不知爱惜民力,努力维持隋朝蓬勃向上的国势,反而不顾透支民力和财力带来的危险后果肆意妄为。他为了供自己享受,不惜耗费巨资营建东都洛阳,又为了巡幸江南,打着沟通糟运的幌子挖掘大运河。尤其严重的是为了展示国威,杨广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滥佂百姓当兵讨伐高句丽。虽然隋炀帝接连遭受到了三次失败,但却依然不甘心,仍然试图重新组织力量再佂高句丽。
但是,此时的隋朝已经被杨广折腾得筋疲力竭了,老百姓迫于水深火热的压迫,不得不奋起抗争。随着席卷各地的农民起义陆续爆发,隋朝天下陷于支离破碎之中!于是,伴随着各方势力的角逐,隋朝朝廷便权威尽失。昔日集大权于朝廷内重外轻的秩序,已经荡然无亡。在隋朝彻底灭亡之前,便已经沦为有名无实的傀儡政权——隋朝的太原留守李渊,趁机起兵攻占了长安。当他接获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的消息后,也曾经拥立过杨侑为皇帝,史称其为隋恭帝。然而在公元618年,李渊便迫使其“禅位”给自己,从而建立了唐政权。
(结束了南北朝乱世的——隋文帝杨坚)
唐朝建立以后,为了防止再度出现因为外重内轻导致的祸乱,便想出了搞“府兵”制的主意。于是在唐朝初年,便设置了上、中、下三等“折冲府”。上等折冲府拥兵1200人,中等折冲府拥兵1000人,下等折冲府拥兵800人。折冲府的兵平时务农,战时出征。如果有战事发生便临时佂调,当战事结束后则继续屯戍。如此一来兵权尽归朝廷掌握,没有给武将们留下得以拥兵自重的机会。
然而,再好的制度也有被破坏的那一天。只要上边有所懈怠,下边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自然就会有机可乘,一来二去府兵制便遭到了破坏。于是,到了唐高宗执政后期便面临着用兵困难的窘境。因此,便只得增设募兵制,这样一来便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以机会。再兼之在唐玄宗执政以后,因天下承平已久,百姓的尚武精神自然也就衰退了。而百姓既是纳赋供养朝廷的赋税之源,同时也是朝廷兵力的源泉。因此一旦百姓失去了尚武精神,即使强征其入伍,也会因其素质下降而难以成为精兵。想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为何在安史叛军狼奔豕突时,会轻而易举地轻取两都了。
尤其严重的是,自唐玄宗时代起,为了确保边疆安全,朝廷在北疆一线设置了许多节度使。起初,节度使的权力还很有限,大体上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是越往后来节度使的权力就越大,他们不仅掌握着辖区内的兵权,而且还逐渐攫取了一定的财政权和人事权。节度使已经俨然成为执掌一方大权的“土皇帝”,节度使辖区也几乎变成了事实上的“独立王国”。虽然并非所有的节度使都如此,但是只要少数既有实力又有野心的节度使敢于铤而走险,(比如安禄山之辈)就足以给朝廷带来致命的威胁!
更何况此时的朝廷,早已不复昔日的朝气蓬勃。身为皇帝的唐玄宗,因年已老迈而昏瞆怠政,更兼又无贤臣良相辅佐。在唐玄宗执政的后期,先后执掌朝政大权的是奸诈的李林甫和杨国忠!李林甫虽无德行又不肯公忠体国,但却有一定的政治手段,在他的压制下,尽管安禄山心怀异志,但却因畏惧李林甫而末敢轻举妄动!李林甫死后,杨国忠借裙带关系继任宰相。然而却因此人不学无术,所以既无担任宰相的能力也无担当宰相的气度,朝廷政事被杨国忠搞得一团糟!
更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杨国忠为了铲除政敌,竟然想到了在唐玄宗面前诋毁安禄山的主意。试图先将安禄山逼反,然后再借用朝廷平叛的机会,一举消灭安禄山的势力。尽管唐玄宗并不相信安禄山会造反,甚至将向其进谏之人绑缚之后交给安禄山处置,想用这个办法打消安禄山的怀疑。但安禄山却还是担心唐玄宗早晚会听信杨国忠的谗言,最终仍会拿自己开刀。于是,便索性于公元755年率领15万精锐边军杀向京城,打着诛杀杨国忠的旗号,公然造了唐玄宗的反!由此拉开了长达8年之久“安史之乱”的大幕,而唐朝盛世在经过此番打击之后也就戛然而止了!
然而在平定由藩镇造成的“安史之乱”的过程中,唐朝反而又在内地设置了更多的藩镇。朝廷的这种作法或许也有其不能明言的苦衷,但是毕竟造成了日后藩镇林立架空朝廷的恶果!因为既然是藩镇,就必然会出现集兵权、财权与人事权于一体的趋势。后来甚至严重到朝廷对藩镇竟然针插不进水沷不入。而且也真的出现过,当一任节度使病故或病废,可以指定儿子或部将为接班人,而朝廷却不能干涉的严竣局面!藩镇割据的恶果已经如此严重,而已经陷于外重内轻困局中的唐朝朝廷,却还在忙于内部权力争斗——宦官为祸作乱的严重程度,远比汉代为甚。形势发展至此,唐朝还能够苟延残喘百余年,也可说是个奇迹了!
(断送了开皇之治的——隋炀帝杨广)
03、内重外轻的典范北宋王朝,避免了内部分裂割据,但却无力应对外部威胁
公元960年,深受周世宗柴荣信任的,禁军殿前都检点赵匡胤,趁朝廷主少国疑之的机会,在部下的拥戴下悍然发动“陈桥兵变”,迫使符太后同意周恭帝退位,将政权交给赵匡胤。于是,赵匡胤便建立起北宋王朝,史称赵匡胤为宋太祖。
宋太祖执政之后,有感于前代因武将拥兵自重,导致天下烽烟四起,黎民百姓动荡难安的历史教训。更兼其自身也是凭借武力取代了北周王朝,因此很是畏惧日后再有人予以仿效。为了彻底切断内乱之源,宋太祖使出了使用包括“杯酒释兵权”在内的一系列手段,从武将手中收回了兵权。
从此以后,北宋王朝便采取了集天下精兵于京城,为了形成内重外轻的局面,便推行强干弱枝的办法。宋朝的兵制可分为四类,其一曰“禁军”,算是北宋王朝的正规军。禁军主要布防于京城,以及一些重要的边防地区。其二曰“厢军”,厢军在名义上算是驻守于地方的军队,但却既不训练也不汰弱留强,几乎相当于杂役,苦活累活都是他们的事儿。这样的部队又怎么可能具备战斗力呢?因此这就难怪,当公元1127年金军包围汴京时,沿线的地方部队会一触即溃了!
按照北宋军制,除了做为正规军的禁军,和名为地方军实为杂役的厢军之外,还有两支军队。分别是“乡兵”和“蕃兵”,乡兵主要是抽调乡民壮丁组成的,名义上也是地方部队,但却没有什么战斗力。而蕃兵则是北宋王朝招募的用以充实边防的部队。乡兵与蕃兵都不是常备部队,因此在整个北宋王朝的军事力量中,它们的比重并不大。既然北宋王朝为了避免内乱,不惜矫枉过正也要致力于使王朝“内重外轻”,总该着重于提升唯一的正规军——禁军的战斗力吧?
然而非常可惜,虽然初期的禁军尚有几分战斗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衰退下去了。当北宋王朝与辽国达成“澶渊之盟”后,宋朝与辽国这个主要对手之间得以安享承平之福。和平当然是件好事,因为没有人愿意生活在烽火燎烟的乱世中!而且和平也有利于发展宋朝的经济与文化,故而才会有所谓:中华两千余年的封建社会发展,登峰造极于赵宋之世的说法!然而和平也是一柄双刃剑,既然有其有利的一面,自然也就有其不利的另一面!对于北宋王朝来说,这个另一面就是因为承平日久带来的“和平病”!
(北宋王朝开国之君——宋太祖赵匡胤)
国虽强好战必亡,国虽大忘战必危。这种历史教训不绝于史,北宋王朝正是犯了“忘战必危”的错误。当然,也不能说北宋王朝就毫无进取之心。它不是也曾与金国达成过联合灭辽的“海上之盟”吗?因此,怎么能说北宋王朝“忘战”呢?的确,北宋王朝是与金国达成过联合灭辽的秘约,然而这却并不能说明北宋王朝敢战、能战,反而只能说明这个王朝已经沦落到依靠投机赌国运来维系其大国地位,以及实现其收复幽云之地梦想的地步了!
导致北宋禁军战斗力骤降的原因很多,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得从北宋王朝的用兵制度上找寻。北宋王朝为了确保其“内重外轻”和强干弱枝的战略成功,在用兵制度上作出了用心良苦的设计,其结果导致出现了能调兵者不能直接带兵,能带兵者又不能调兵的局面。长此以往自然会出现: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结果!将不知兵就无法充分发挥士兵的主观能动性,更无法调动士兵勇于进取的积极性;而兵不识将会造成大将因为没有权威,所以在士兵中缺乏应有的影响力,更会使军队因为缺乏凝聚力,而无法充分发挥战斗力!甚至驻守于边疆要地的禁军也需轮调,朝廷难道丝毫没有考虑到战场的熟悉程度,也会影响到部队战斗力的发挥吗?朝廷这一切操作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避免武将能够在部队官兵中产生凝聚力,进而形成人身依附,从而使武将具有拥兵自重的可能!
在北宋王朝统治者的猛力操作下,北宋军队或是变为由一只狮子统帅一群绵羊,或是变成由一只绵羊统帅一群狮子,但更多的则是由一只绵羊统帅一群绵羊。试图让这样的部队到战场上与强悍的对手死打硬拼,其结果是不言自明的!况且在宋徽宗统治时期,即便是这样的“正规军”也不能保证齐装满员,尚有许的人在吃空饷喝兵血!奸臣童贯就是其中之一,在他担任节制禁军的统帅期间,不仅没有对禁军的缺乏训练以及员额不足情况加以扭转,反而对此采取了不做为和乱作为的态度,甚至不惜采取欺上瞒下的卑鄙手段,欺骗对其宠信有加而又昏瞆不明的宋徽宗!
而这一系列弊病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其恶果自必爆发出来!于是,便有了童贯两取幽州而不克,不仅没有实现轻取幽云的战略设想,反而被金国趁机窥破宋军虚实,做出了北宋王朝朝廷腐朽,军队战斗力低下的战略估计。从而致使其在灭辽之后,在忙于消化胜利果实的同时,不顾久战之后兵力疲惫现实情况,也要挟灭辽之余威向北宋王朝发难。以期收到或是一举灭宋,或是敲诈勒索巨额财富的目的!而令金国没有料到,北宋王朝竟然比估计中的还要外强中干,居然会在两次南下(金军后期分两路南下,每路至多3万兵力)的打击下,迅速崩溃垮掉了!
结束语:其实无论是“内重外轻”也好,或是“外重内轻”也罢,都是形势造成的。对于封建专制王朝来说,为了确保中央集权的政治秩序得以维持,自然必会选择重内而轻外,但是形势的发展往往不是由人的主观意志决定的。因此汉、唐时代的内重外轻,必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反面;北宋王朝的内重外轻、强干弱枝倒是坚持到了最后,然而却又因为朝政、军事的腐败,没有亡于内乱却亡于外患!
(北宋王朝的亡国之君——宋徽宗)
资料参考:《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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