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以为心气有多高,命运就有多好。怎奈心气凌驾于命运之上,一旦心愿难达到,事情未成功,致命的打击会突然降临。女人不愿降低自己的心气去迎合命运的安排。那只能选择一条自己认为适合的路去走。走着,走着,驻足回顾,那些曾经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未必比自己过得好。人生走过几十年,祸福相依并不是一句空话。而那一年,十六岁的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让她考虑这些,因为,她一心想着要做皇帝的女人。其他的对她言都是妄谈。
清朝贵妇
光绪十三年(1887年),已经十七岁的光绪皇帝到了可以亲政的年龄,一直执掌大权的慈禧也由“垂帘听政”改为“训政数年”。对于光绪甚至全国来说,皇帝亲政都是一件政治大事,而对于光绪个人来说,还有一件人生大事——大婚。因此,训政后的慈禧便开始着手筹划光绪的婚事。三年一次的选秀是整个流程的开始。十三岁到十六岁,身体健康没有残疾的旗籍女子的花名册会被逐级呈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然后由皇帝决定选阅日期。各旗选送的秀女会提前到达京城。等到选秀女的前一天,她们乘坐的骡车排定次序,在日落时骡车正式出发,入夜时分进入地安门,停在紫禁城神武门外,等到宫门开启后,秀女们按照次序下车,跟随宫中太监进入顺贞门。选秀女之时,通常是五六个秀女站成一排,接着由皇帝、太后亲临现场挑选。
秀女
那一次经过海选,在所有秀女中有31位入选,但又经过慈禧的两轮选阅后,只剩下五位竞选一后两妃之位,分别是慈禧的弟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最后比赛结果尘埃落定,众所周知,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为皇后,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他他拉氏分别立为瑾嫔、珍嫔(后来的瑾妃、珍妃)。这样的结果曾引来后人的诸多猜疑,肯定是慈禧动了“手脚”。因为,慈禧的侄女(隆裕皇后)长得相貌平庸,含胸驼背不说,脸上还有出天花留下的痕迹,连一般人的相貌都比不上,怎能被光绪选为皇后呢?瑾妃、珍妃两姐妹,从后来的照片上看,至少相貌要比隆裕皇后高了几个档次,光绪应该选她们才说得过去啊!然而,皇家打出的旗号是,皇帝选秀注重的是品德和门第,并不看重长相,如果貌美如花,皇帝沉湎女色,荒废国政,那得不偿失。总之,选秀最后的结果正合慈禧之意,自己的侄女成功成为一国之母。
隆裕皇后
我们往往会注意那些最后成功的人,而容易忽略那些被淘汰的人。在这次的选秀中,那些被淘汰的秀女们虽然没有成为皇帝的女人,但她们的生活还要继续走下去。有的秀女庆幸自己没有选上,深宫的寂寞不是谁都能忍受的;有的秀女无动于衷,选不上也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有的秀女因心气高,期许久,突然落选而备受打击,无地自容,觉得寒碜(老北京话)。她们认为既然成不了皇帝的女人,那就选择一生不嫁,因为没有其他的男人能驾驭得了她们。在这样的秀女中不乏其人,出生京师傅家的姑娘傅丽就是这样的女子。
瑾妃
傅(满族老姓富察)家是京师旗人,家中姑娘到了年龄自然也逃不过选秀这一劫。当时,光绪选秀,傅丽已经十六岁。父母整天忧心忡忡、惶恐不安,生怕姑娘被选上,所以一拖再拖。清朝规定,旗人姑娘因残疾而不能入选的,必须由族长将原因层层上报到都统,再报户部上奏皇帝后,才可免除应选,自行婚嫁。如果违反规矩,就要被追查治罪。傅丽是个不仅健全还很端庄的姑娘,如果不参加选秀而自行婚嫁。她的父母要被追查治罪,就连负责的官员会一并治罪。父母知道姑娘免不了参加选秀,但还是选择一拖再拖,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在父母眼里,姑娘傅丽一旦被选上,这辈子就完了,再也回不来了,死活也由不得自己,一入宫门,深似海。
清朝秀女
然而,十六岁的傅丽对父母的看法不以为然。她认为作为女人谁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谁不想母仪天下,谁不想拥有崇高的地位。满族女人的终极理想不就是要像慈禧老佛爷那样,证明女人并不逊于男人。男人可以撑得起国家,女人同样可以,谁说女子不如男,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可以。当时旗人姑娘有这样想法的大有人在,甚至旗人男子也认为,男人撑不起天下,女人可以,那就让女人来。这就是旗人家庭为何很少歧视女人的原因。在一国之中,女人有本事就让女人撑起天下,在一家之中,女人有能力就让女人掌管家业。《红楼梦》中的王熙凤有本事,有能力,那就让她掌家。
王熙凤剧照
傅丽的心气就如《红楼梦》中的王熙凤一般,只不过她的心气太高,相比之下,她的命却难达到。就在送她选秀出发前,家里就像办丧事一般,父母撕心裂肺地大哭,拉着姑娘傅丽不愿撒手,其他人无不泪洒连连。父母害怕女儿一旦选上,在里面吃苦受罪,备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有苦难言,有泪难流。更害怕,从此失去了这个女儿,十六年的亲情断了。而傅丽却心中平静,并没有过多的流下不舍的泪。因为,只有选秀成功,她朝着目标就更近一步,之后宫中的生活,她愿拿命去赌。父母的担忧却恰恰就是傅丽的梦想,因此,父母的劝告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父母的担忧,她更是无法理解,甚至认为父母有意阻拦她实现梦想。
清朝贵妇
当乘坐的骡车按着次序缓缓进入地安门时,傅丽的心里虽有些担心,但信心满满。她认为自己不论品德还是相貌,一定能在此次选秀中胜出。当骡车到达神武门等着开宫门时,傅丽心里还是底气十足,看看其他的秀女,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的。等到宫门打开后,傅丽跟随其他秀女按次序下车,跟随宫中太监进入顺贞门。傅丽虽生长在京师,离紫禁城很近,但真正踏入紫禁城这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激动和紧张藏在心里,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就在坎坷不安之时,选秀已经开始,很快,傅丽和其他四位秀女站成一排进行“海选”。然而,海选的结果随了父母的愿,却刺痛了傅丽的心,也破灭了她的梦想,因为她落选了。她万万不会想到凭着自己的品德和相貌,能在“海选”中就败下来。这一次的失败,也注定她终生不会成为皇帝的女人,更无法成为像慈禧老佛爷那样的女人。
两位旗人姑娘
傅丽犹如“罪犯”一样回到家,而她的父母却喜极而泣,高兴至极。因为,姑娘还是自己的姑娘,不需要在想念姑娘时,只能在红墙黄瓦之外望眼欲穿。父母也听说过,以前在深宫中的女人是何等的煎熬,能得到皇帝宠爱,步步高升的女人简直凤毛麟角,而那中宫的位置更是难以企及。父母不愿拿姑娘的生命去换取家族的荣誉,何况外戚的荣誉又能维持多久,一旦有变,难以脱离政治旋涡,一个家族都可能葬身在旋涡之中。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发生的还少吗?父母只希望姑娘傅丽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生活,能守在自己身边。
旗人姑娘与母亲
不是所有的家长都愿意拿女儿的幸福与自由换取未知的荣誉,所以在当时很多旗人家庭都在姑娘到了选秀年龄时,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只是希望能多看一眼姑娘,因为父母也知道选秀是不可避免的,成功与否也很难确定。因此,很多旗人家庭,在姑娘参加选秀出发前,父母与姑娘生死离别一般,伤心至极,嚎啕大哭,害怕姑娘被选上,很难回来,死活难以预料。当然,有的旗人家庭,希望自己姑娘选上,甚至能得到皇帝的宠幸,以此光耀门楣,所以这些父母也会在选秀时,“走走后门”,“找找关系”,“做做手脚”,总之目的是让自家姑娘成功晋级。姑娘与父母在选秀的态度上,最理想的自然是父母全力以赴让姑娘晋级,而姑娘本人一心想着成为皇帝的女人。而最不理想的是,父母“走后门”,“找关系”希望姑娘晋级,而姑娘本人却厌恶深宫生活,崇尚自由。这样的姑娘最后落选,甚至会被家里人看不起,认为太窝囊。
傅丽
而傅丽和父母是介于这两种情况之间,傅丽一心想成为皇帝的女人,成为慈禧老佛爷那样的女人,却刚迈开第一步就被打了回来。傅丽落选,她还有一个家可回,还有父母接纳她。以后的生活如何走,父母完全交给傅丽自己选择。傅丽不愿降低自己的心气去迎合命运的安排。她选择了一条自己认为适合的路去走——誓不再嫁。她最初在这条路上还疑虑重重,心中放不下,认为成为皇帝的女人才是作为女人真正的使命,成为老佛爷那样的女人才是女人的目标。她曾一度羡慕隆裕皇后,羡慕珍妃和瑾妃,她们才是真正的女人。
珍妃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年,当坊间传闻珍妃被打进冷宫,后又死在紫禁城内,傅丽感觉到深宫的无奈与残酷,当听闻光绪与皇后的关系并不和谐,傅丽知道了成为皇帝的女人虽外表光鲜华丽而内心备受煎熬,当看到慈禧老佛爷被一场战争狼狈地赶出紫禁城,傅丽明白了掌权后的女人如果一意孤行,造成的危害更是无法估量。回过头来,看看过去曾经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些人,自己羡慕的那些人,自己原本想成为的那些人,未必比自己过得好。人生走过些许年,祸福相依并不是一句空话。此时,傅丽也明白了,心气再高,命运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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