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以诗歌祝福了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因为他就是诗歌,或者他便是诗歌的孩子。
1989年3月26日,海子静卧在铁轨上,耳边依稀有呼呼的野风,还有远处列车倾轧轨道的声音。他闭上眼,似乎卧伏在春风的臂弯里,孩子一样被春风抱着,去到了诗歌的世界。
那里有他的太阳,他的麦田,他的爱情,他的一切。
海子是诗歌的孩子啊!
从麦田里长出个诗人
海子原名叫查海生,1964年出生在安徽省怀宁县的一个农村里,家里贫穷孩子多,海子又是老大,所以他要更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照顾三个弟弟,帮家里做农活,他的童年比不了我们现在的无忧无虑,他放眼望去是绿色麦田或金黄麦穗,那时候,这些还都是贫穷的象征。
那个时候不会有人想到,连海子自己估计都想不到,麦田会成为自己诗歌里的常客,因为海子还不是诗人,那是以后的事。
这时候是海子的童年,他照顾着连绵至天边的麦田,太阳当空悬照,海子与太阳静默无言,却别有默契。
长了几岁后,海子一人背着干粮与咸菜,走在返校的小路上,一路看过麦田的金浪或绿潮,那时候诗意便一并涌来,积蓄在生命最深处。
“自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这是刘鹤林的小诗《孤独》,很配海子的孤独与悲伤的童年,而海子之后也有一首诗《村庄》,他写道“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大概这就是诗人的共鸣。
这大概也是诗的土壤。
拥抱春风的诗人
海子少而聪慧,所以父母对于海子的教育可谓是举家支持,竭尽全力供养海子上学。而海子也没有辜负众望,绝对称得上是学霸。他十五岁便考上了北京大学法律系,在很多人还在高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他进了较为轻松的大学。
进入了大学的海子如鱼得水,1982年十八岁的海子大三,开始了自己诗歌创作的生涯,自此,200多万字的诗歌洪流开始奔放,浩荡了七年时间,直到他肉体消亡。
海子与同学西川、骆一禾因诗结缘,组成了“北大三剑客”,三位诗人的风格各异。骆一禾贴近杜甫,或者近一点说金庸,颇有点厚重;西川的诗是冥冥中的朴素与纯粹的荒谬感。
海子则风格遗自屈原、李白,或者更近一点肖古龙,浪漫热烈,如同点燃春天的火焰。
我们熟悉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面的每一句都是对于生活的热爱,读进去是对生命的热情。
海子的其他作品,例如《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里的“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全然都是春风一样的活力,像是站在麦地里晒着太阳。
而且在海子的成名作《阿尔的太阳》里,那个画向日葵的梵高迸发的激情,也正是点燃生命之光的火焰。海子喜欢梵高,称呼他为“瘦哥哥”,很大程度上因为那幅《向日葵》的灿烂,是太阳的颜色。
不过,海子拥抱了春风吗?拥抱了春风的是那个诗人海子,拥抱了春风的是海子的诗歌,热烈奔放,带着一百种花的生机。那个查海生没什么都没有。
海子想从诗里借来几缕,只不过他用了人生苦痛和生命来偿还这份慰藉。
理想主义者的不理想
诗人总是孤独,海子的孤独是多方面的,有爱情,有抱负,有生命。
我们从后往前写,先写海子的生命之孤独。海子本身的性子便是孤僻的,也许是童年的生涯给了他沉闷的习惯。
海子没有多少朋友,生活相当封闭,简单而枯燥,他似乎把太多的激情给了诗歌,自己便空荡了许多。
他在自己的最后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里说“在春天,就剩这一个,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不可自拔”。生命的孤独几乎已经溢出了纸张,扑面而来。
生命的孤独轻飘飘的,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海子的抱负之孤独,在于其诗歌的不被认可,至少在海子活着的时候,他的诗歌远没有他死后那么辉煌。
海子初接触诗歌创作时,处处碰壁,投了无数的稿子,如同泥牛入海,不见动静,这几乎让他怀疑自己在诗歌上的才华。
在凭借《亚洲铜》与《阿尔的太阳》的崭露头角之后,诗歌上初露峥嵘气象的海子也并非是赢得了无数赞誉,反而是质疑丛生。
海子带着自己创作的诗歌去往成都参加一个诗会,他想在与前辈的交流中得到一些认可或建议,却不料满是挖苦与讽刺,甚至有人言:人类有一个但丁就够了,意思是海子充其量是个反射太阳光辉的月亮,拾人牙慧罢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守旧文学对于先锋文学的抵触被海子切切实实地摸到了,且碰的头破血流。有人还曾在海子朗诵自己的诗歌时笑言“海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打瞌睡呢”
他站在众多诗人中间,却好像孑然一身,孤独读着没有听者的诗。
海子的感情之孤独。海子对于爱情是向往的,他憧憬这理想的爱情,不过却未曾握住。
海子一生与六个女子有过感情纠缠。这六个女子分别是波婉、白佩佩、安妮、诗芬、芦花和李华。
波婉是海子的学生,因为崇拜海子的才情,大胆地恋上了海子,海子也很快陷入爱河。他为波婉写下了一首首爱意盎然的诗,《中午》、《历史》等等,载着海子的满腔情谊。
或许是真的恋爱简单长久难的缘故,甜蜜过后,便是矛盾渐起,两人间隙日益扩大。
这时安妮已经悄然出场。她也是海子的仰慕者,恋着海子,只不过这时的海子在与波婉的感情漩涡里挣扎,无暇顾及到安妮。等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也曾动心,安妮已经嫁为人妇。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捉弄,海子奋不顾身挤入安妮的生活之中,却终究拧不过命运的大腿,两人缠绵未久,仍是分开的结局。
而对于海子而言,诗芬是个例外,她就像个感情创可贴,伤口好了就可揭去。没有诗意的诗芬只是海子感情不顺时的一时慰藉,她并非一生伴侣。
纵贯海子半个爱情史的女子是白佩佩,一个有夫之妇。海子对于他有很深的感情和依赖,不过白佩佩仍旧保持了理性,她面对热情似火的海子,只能慢慢割舍,她选择家庭,减少了与海子的见面。
而芦花是海子的青梅竹马,海子发誓下辈子一定要娶的女人,如此看来,也不过是错过而已。李华是其女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两人唯有一次亲身的接触,这段感情,似乎是海子的一厢情愿。
至此,海子的感情不说一览无余,也可说是脉络清晰,旁人一提起来便是未有善终,海子孤独无爱人。
至此,海子生命孤独,抱负孤独,爱情孤独,海子的数重孤独,向我们展示了理想者的不理想人生。
被诗歌宠坏了的孩子
海子本身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现实让他频频失意,于是他向诗歌索求,求一个海子得意的世界。
他生命孤独,所以他的诗歌里有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在这里写“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所以他在诗里面“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所以他热情地“从明天起,和每一位亲人通信”。
他抱负孤独,无人赏识,所以他的诗歌里有首《以梦为马》,他在里面宣誓“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所以他在诗里怒吼“万人都要将此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所以他坚信“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他爱情孤独,最后身旁空无一人,所以他的诗歌里有首《麦地》,他在里面看着“妻子们兴奋地,不停用白围裙擦手”。所以他有首《四姐妹》,里面有四个姐妹“我的美丽的结伴而行的四姐妹,比命运女神还要多出一个”。
诗歌存放着海子最憧憬的画,和那片麦地,和太阳,和他的梦。
但这终究是海子以诗歌构筑的虚幻“乌托邦”,他可以很长时间,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诗歌的世界里,不过他还是要睁眼,看看截然相反的现实。
所以他难以接受自己是现实的弃婴的事实,就像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并非亲生。
对于海子来说,诗歌是他失意至极时抚慰自己的良药,他的诗歌像阿Q的精神胜利法一样,让他得以栖息在架构的诗歌幻想里逃开现实的纠葛与多舛。
但是躲的久了,就失去了面对真实的勇气,而且他借诗歌表达,就是在一遍遍地提醒自己罢了,写的越是直击心灵,越是让他看到自己的缺漏。
成也诗歌,败也诗歌。
磅礴巨流一样的诗情淌过海子的人生,走出宽阔的河道,留下的尽是沟壑。
海子的内心以诗歌自欺,以为满是美好,实际上早被现实砍伐的一片荒芜、草植稀疏,而海子又一身诗意千寻瀑,诗歌浩荡从心里滥觞。于是每一次诗河过境,都让他流失一片土壤,终于如黄土高原一样,千沟万壑。于是他的诗,是能长出麦田的黄土,他的诗,有供麦子光合作用的光芒。
可是海子将勇气和热爱都散在了诗歌里,终于他自己在心里,没了立锥之地。
海子写《阿尔的太阳》时,一定想不到他与梵高的相似结局——梵高吞枪,他卧轨。
最后是海子与麦地的纠缠。
麦地啊,人类的痛苦
是他放射的诗歌与光芒!
——《麦地与诗人》
我来人间一趟,替海子看看光芒万丈,把纸折成江湖模样,太阳一晒,温了天下的酒,且敬文章。
我是温酒敬文章,我们下回见。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本人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sosokankan.com/article/21452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