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说芬兰的教育“故事”,是在读研期间的一门叫“comparative education”课程里。除了课程的主要textbook(教材)之外,老师还会推荐很多额外的辅助阅读材料。其中有一本书就是介绍芬兰的“教育出口”—productising Finnish Education for Export。因为老外还是比较注重教学中的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维)。所以老师不仅介绍了芬兰教育普遍认同的优点,同时要分享了一些大众媒体上不怎么出现的信息和观点。当时讲的很多信息都忘记了,但是关于教育部长如何到处游说他们的PISA成绩,使之成为一个举国上下的产业,这个信息却深刻地印在了海马区。
那么今天我个人就我所理解和看到的芬兰教育故事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几个观点。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什么是PISA?
PISA从本质上讲就是一个项目。该项目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进行的15岁学生阅读、数学、科学能力评价研究项目。从2000年开始,每3年进行一次测评。2009年的主要领域是阅读,包括美国、英国、日本、巴西、中国香港在内的65个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参加了测评,上海是中国内地第一个正式参加该项目的地区。其实这种国际评估项目不少,比如加拿大的小学生们(经挑选)会参加一个叫CARIBOU的数学竞赛,也号称是全球范围内的。只不过比起PISA,它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主要PISA是由OECD这个组织主持的,它成立于1961年,总部在法国巴黎。OECD由36个成员国家组成,使命是推动改善世界经济与社会民生的政策,所以极具影响力。
关于芬兰
芬兰在世界地图上的地理位置
芬兰2018年PISA的数据报告
芬兰的教育能走进全球大众的视线,就是因为在21世纪初时傲人PISA成绩,所以我们来看一下2018年Finland的总体表现和分析。
芬兰在2018年,阅读,数学、科学三项成绩,总体自2006年开始属于直线下降的趋势。但尚且在OECD均分以上。
2018的考查重点是阅读素养,芬兰学生在阅读素养方面平均得分520分,
阅读能力:与2015年评估相比,芬兰的平均分数下降了6分。不仅芬兰学生的阅读能力下降,经合组织国家的平均水平也在下降。芬兰的平均分数与2009年相比下降了16分,与2000年相比下降了26分。
芬兰学生阅读能力优秀的比例为14.5%,与2009年的15%大致相同。然而,表现不佳的学生比例显著上升。2009年,8.1%的学生低于二级。到2018年,这一比例上升到13.5%。这意味着现在芬兰更多学生的阅读能力减弱,学习和参与社会的表现差。而且,在2018年评估中,芬兰学生在阅读能力方面的差异比芬兰参与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尽管各个学生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但在芬兰各学校之间的差异最小。
学生的社会经济背景和学习成绩之间的联系更加明显、学生对阅读的消极态度增加、女孩表现仍然领先于男孩等特点。与之前的评估相比,低成就学生的表现有所提高,学生的家庭背景对学习结果的影响也更大。此外,女孩和男孩之间的成绩差距已经扩大,现在是经合组织国家中最大的。
阅读评分中的三大影响因子:
- 性别差异(Gender gap)
- 社会经济背景差异(Socio-economic gap)
- 移民背景与否的差异(Gap between non-immigrant/ immigrant students)
在芬兰:性别、家庭经济条件、移民身份,成了芬兰内部阅读能力差异的重要因素。
芬兰学生的阅读能力:学生之间差异越来越大,但各学校之间差异最小
芬兰做到了阅读评分在学校之间的差异最小化,但是在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之间,学生的差异很大,远超OECD均值。
Finland是相对花在阅读时间上最少,但表现最突出的几个国家之一。
虽然芬兰教育部长李·安德森(Li Andersson)说: “阅读的重要性无可争议,这为所有学习奠定了基础。为了实现学习成果的平等,芬兰必须保持一种重视阅读的文化。”但是,在芬兰,对阅读持消极态度的学生比例有所上升。男生阅读能力的下降与阅读活动和阅读兴趣的急剧下降有关。
数学素养成绩保持不变,科学素养下降:
数学素养:(平均得分507分)远高于经合组织的平均水平。虽然比2015年评估下降了4分,但数学素养仍保持了原先的水平。
科学素养:芬兰学生在科学素养方面的平均得分为522分,自 2006年以来总共下降了41分,比2015年下降了9分。
“芬兰是教育领域的佼佼者,但是为了保持这一地位,我们必须不断努力,以确保我们教育体系的质量和平等。当我们确保每个人都有机会学习生活和工作所需的技能时,芬兰将继续取得成功。在芬兰,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学习权也属于每个人。”安德森说。
芬兰教育:一场上至政府,下至机构、公司共同运营的“营销活动”
“在PISA之前,大家对芬兰教育系统(包括他们自己)几乎没有兴趣(萨尔伯格,2007)。然而,由于在PISA中的表现,芬兰的教育系统已成为观察芬兰如何建立高绩效教育系统的人们的热门旅游目的地(Sahlberg,2007)。这种跨国家的吸引力引发了对芬兰的“教育朝圣”(萨尔伯格,2007,p.163)。有趣的是,虽然已经发表了许多关于“芬兰现象”的文献,甚至有很多是关于政策借贷的可能性和陷阱的文献,但还没有对出口国在政策借贷过程中的情况进行探讨。” 这是Chung在2017年写在其文章开始的一段话。当然,这里我们不会讨论芬兰与出口国之间的政策借贷问题,但是我想让大家有个印象。教育出口对芬兰这个北欧的小国家而言,是一笔大生意。
Finland, a distant country located at the northern end of the globe, surprisingly, takes the first places in the three cognitive domains evaluated by the test, namely Mathematics, Science and Reading, the latter as a priority focus of that round of PISA (whereas, in the 2003 round, priority was given to Mathematics and, in 2006, to Science).
2001年,芬兰,一个位于地球最北端的遥远国家,令人惊讶的是,在PISA测试评估的三个认知领域中排名第一,分别是数学,科学和阅读,后者是那轮PISA的优先重点(在2003年,侧重数学,而在2006年则侧重科学)。2018年,侧重的是阅读。
In the first 18 months after the publication of those results, hundreds of official foreign delegations toured all over the country in order to find out how their schools worked and how their teachers taught. Such was the degree of perplexity and admiration of foreign visitors over the “Finnish miracle”of PISA that the Finns themselves often could not manage to answer the questions with the wealth of details the visitors expected.
夺冠成绩公布后的18个月里,世界各地的专家,政府人员都去芬兰朝拜,Why?& How?,秘密是什么? 可惜当时的芬兰自己都说不清楚。
随着朝拜的人越来越多,芬兰政府终于意识到,我们机会来了,要抓住。Storytelling (讲故事)开始扮演起了重要的角色。如今的世界里,芬兰教育作为产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Finding the right people to sell education export 找对的人来销售“教育出口”
看看利益共同体是怎样描述他们的销售流程(过程)
- We are very interested in selling 我们对教育出口很感兴趣
- One of the successes is that we have located the right person to do the right things. 找对的人行销是成功的关键
- We need to find experts from other countries also not only from Finland.除了芬兰本土的专家,我们还需要外国专家帮我们背书
- We want to have people who 1) are multi-talented, 2) have cultural know-how, 3) know how to sell the right Finnish educational products and 4) need to know what they are talking about. They need to be an expert in education, more or less 我们希望找到这样的人:复合型人才,知道如何通过文化植入,有选择性的销售对的教育产品,对教育或多或少要懂,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场教育销售,是从大学,政治家,职教机构,公司以及其他组织共同参与的战略部署。
在这场教育出口链中的主要利益关系体
教育出口的销售过程
不同组织的不同层级,不同职位在这场教育出口中的分工是相当明确的。
对于如何在市场上销售教育产品,芬兰有很明确的步骤和战略计划。
教育出口作为产品的定位,在不同的阶段,有着非常明确的战略部署。
- 第一步: 以生产为导向的方法(customer Oriented Approaches)
- 第二步: 以产品为导向的方法 (Selling Marketing Approaches)
- 第三步: 以达成销售市场的方法 (Product Oriented Approach)
- 第四步: 以客户为导向的方法 (Production Oriented Approach)
层层运行的教育出口
以上我用了那么多图片,均来自于一篇叫Productising Finnish Education for Export: The Barriers and Enablers of Internationalisation A Multiple Case Study: Fifteen Members of Future Learning Finland的论文,其实是想告诉大家:
人家芬兰真的有很认真地想靠教育出口来实现芬兰在全球教育中的领导力,来带动国家的经济和政策发展。这是一个在特定地理位置下,经济活力和实体有限的国家,在获得了一次全球“宣讲”机会后。倾其举国之力而部署的“产品销售”战略。
举两个中国的例子(据说亚洲国家里基本没有不迷芬兰教育的):
2010 年,台湾在台南成立「台湾 PISA 研究中心」,全方位的像芬兰进口人力资源,教学教材,教学仪器设备等。台湾迷北欧教育,迷到课纲里都是芬兰影子。
2018年9月 广州赫尔辛基幼儿园运营。这是广州市第一家芬兰品牌的幼儿园,也是芬兰赫尔辛基国际学校集团(Helsinki International Schools,简称“HEI Schools”)在华南地区落地的第一个园所。校区的设计由芬兰总部处理,名为“芬兰元素+自主组合”驱动的“软着陆”。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当其他国家开始意识到芬兰的教育体系只适合芬兰时,我们的迷才逐渐开始......
芬兰教育中那些我们可能不熟悉的危机。
- 高税收,高投入
或许有人会觉得直到2018,芬兰的PISA成绩总体还能达到很高位,这是芬兰很厉害的地方啊。那我们就一定需要了解这张图和图背后的信息。
2016年,全球各个国家花在教育上的公共支出占全国GDP的比重(% of GDP):
两个区分指标:高等教育/基础教育
芬兰在教育上的支出,相较于在表上的多数国家,它的投入是高的。
2016年各个国家在教育上的支出比列
我们很多国人,一直误以为西方欧洲说实施“免费教育”,就真的是教育不花钱。这种误解,一是因为我们国家对个人的征税,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税种上,相对西方国家,都还算是起步和皮毛。我们主要收企业的税。另外,即使现在城市化进程急速,但是我们长期以来没有缴纳房产地税的传统,而像北美,加拿大的安大略省这些地方,基础教育的运行费用,就来自于区域内市民缴纳的房产地税。越是发达国家,个人缴税的种类和比例(占月薪或者年薪的比例)就越多。很多美国的工薪阶层总有这么一句话,1-6月,是在为政府工作,7-12月是在为还贷和圣诞节努力。
对于教育政策执行的稳定性和教育投放资金的持续性,由于不断涌入的移民学生(对于芬兰用涌入这个词是有点夸张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个人口比例的国家来说,要承担支出还是不容小觑的),而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就像我前面讲,倾举国之力形成的教育出口体系,但凡有根基性的变动,振幅所带来的影响也是不可低估的。
The first is not unique to Finland – the challenge of successfully absorbing increasing numbers of children of immigrants into its schools. This is a problem many European nations have struggled with, some more successfully than others. Although children of immigrants only make up about 3% of Finland’s students, this percentage is growing, and as stated above there are already some schools in Helsinki that are nearly half immigrant.
- 如何维持PISA排名在高位,如果政府介入,教育的战略方针将会指向哪里?
每一项教育上的好成绩,总伴随着相应经济成本的投入。而每一次经济成本的缩减与经济活力减弱,对教育的影响也是必然的。这也就部分解释了为什么近10年来,芬兰的PISA成绩一直处于下降趋势。教育政策的稳定性和变通性,跟一个国家的经济能力紧密相关。当初这场由PISA排名而引发的教育改革和政策制度建立,显然开始呈现出了不稳定因素。
Finland has had a very serious economic downturn since 2008 that affected education more than other public sectors. Sustained austerity forced most of its 300-plus municipalities to cut spending, merge schools, increase class sizes and limit access to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and school improvement.
- 因为学术和理工类大学的分离时运行,学术型的大学正在面临关闭的风险。(Upper secondary education)北美叫post-secondary education,泛指高中之后的各种教育形式。
芬兰大学的运营经费与学校招生的数量(人头数)直接挂钩,但因为对于理工类的项目的培养偏向,导致学术型大学的入学率直线下降,甚至面临存亡的忧虑。
Many academically oriented upper secondary schools are having trouble today attracting students. Because they are funded based on student enrolment, in some smaller municipalities this is a serious threat to their survival.
- “the Big Dream“大梦想下的公平,是否要继续,芬兰人自己也开始反思
帕西·萨尔伯格(Pasi Sahlberg)在其未出版的手稿《芬兰语的教训》(Finnish Lessons)的末尾最好地表达了他最后的担忧或挑战。 萨尔伯格认为,过去几十年来,芬兰的改革运动受到了他所谓的“大梦想”的推动,这是一个基于使社会更加公平、统一愿景:在这个社会中,即使是最偏远的学生,农村的学校也能获得足够强大的教育基础,并使其有能力接受进一步的教育。现在,我们是否需要一个新的愿景,更能反映当今社会正在发生的变化,并能响应未来几十年年轻人的需求?我们是否需要一个新的愿景,它足以推动下一代改革?
总结
2018年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学生(15岁)的阅读成绩超越中国香港,芬兰等地区成为第一!
In reading, the four participating Chinese provinces/municipalities (Beijing, Shanghai, Jiangsu and Zhejiang) outperformed Finland, while Canada, Estonia, Hong Kong (China), Ireland, Korea and Macao (China) scored around the same level as Finland. (2018年的PISA成绩结果)
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加上这段话,加上后会不会反而影响大家对数据的解读。
但是我觉得其实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理解“数字”驱动下的行为,以及行为和政策驱动下的“数字”表现。对于PISA的成绩,我们只要看一下,知道一下就好了。至于它能说明什么,芬兰值得我们借鉴什么?不值得!
因为每个国家按照自己的人口,经济能力,政策运行,都会形成相对适合自己的教育体系。其中政府执行、政策导向性才是引发自己国家教育变革和实际输出能力的主要驱动力。但驱动力导致的结果是迎合还是逆向了全球化进程中对人才需求,可能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一个地区的经济活力。150多年来,从苏联、德国、日本、到美国,为什么国家会支持访问学者,资助留学生去这些国家,主要还是对方的经济活力能带动学术,产业的发展。包装出来的教育策略,过小的经济体量和有限的经济活力最终不会对教育的发展带来多大的进展。过高的教师准入标准,漫长的培训周期,往往使得教师一旦转正后的流动性变得很低。流动性过低是好事吗?就我在加拿大看到的,不是好事。
PISA测试涉教师群体,各个国家研究生教师的比例水平。芬兰第二,北京、上海、江苏、浙江位居倒数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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