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akpa Sherpa在康涅狄格州辛斯伯里的塔尔科特山州立公园,她正在为2020年春季的第10次攀登珠峰做徒步准备。图源:Kayana Szymczak/《卫报》
一个阴天的周日中午,我到达了Lhakpa Sherpa位于康涅狄格州西哈特福德的公寓。她从前门跨步出来,拥抱了我,并把我迎进屋里。这间小公寓光线昏暗。客厅里有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她两个女儿在5000米赛跑和体操比赛中获得的奖牌。
Lhakpa是第一位登上珠峰并成功下撤的尼泊尔女性,她于2000年春季首次成功登顶。现在共有9次成功登顶,是女性登顶次数的世界纪录保持者。她计划在2020年春季再次登上世界最高峰,但作为一名没有赞助的运动员和三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她很难负担训练和旅行的费用。她目前在全食超市(WholeFoods)工作,负责洗碗,赚取最低工资。由于买不起车,她只能步行去上班,偶尔还会搭乘优步(Uber)去训练目的地。
坐在她的客厅里,我被她的成就所震撼,但也因她的匮乏资源而感到遗憾。一个如此有成就和技能的女人,却没有赞助商,为了继续攀登她热爱的喜马拉雅,几乎要冒一切的风险,这是为什么呢?
我和Lhakpa 13岁的女儿希妮Shiney聊天时,她正在泡茶。希妮更加精通英语,就好像是她妈妈的经纪人和翻译一样。
“你母亲外出探险时,你是什么感觉?”我问。
她拿着手机说,“很复杂,”她说,“我为她感到骄傲,但我也很担心。”据统计,每个登山季,都会有6到10名登山者遇难。
珠峰探险通常会持续两个月以上,通常是在5月份,除了卫星电话和Skype,几乎没有可以交流的方式。雪崩,就像2015年袭击大本营的那次一样,使他们失去联系达数周之久。
“我很擅长登山,”Lhakpa说着,并给我端来一杯热茶,露出温暖的微笑。她有长长的、浓密的马尾和明亮的眼睛。“我走了,但我知道我会回家的。我必须回家。”她坚定地看着希妮说。
Lhakpa今年45岁,她出生于尼泊尔喜马拉雅马卡鲁地区一个叫巴拉哈卡的村庄,她的父亲在那里经营着一家茶馆,母亲也一同住在那里。Lhakpa告诉我说,她不确定自己的确切年龄,因为没有出生证明,她母亲的11个孩子都是在家里出生的。小时候,家里没有通电,女孩们也不会去上学。
Lhakpa Sherpa在西哈特福德的家中泡茶。图源:Kayana Szymczak/《卫报》
“你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家人,”她说。“夏尔巴。攀登珠峰。”她的哥哥Mingma Gelu Sherpa在加德满都做登山探险的工作。她大哥已经登顶了“10到11次”珠峰,另一个弟弟登顶过8次,最小的弟弟登顶过5次,还有一个妹妹也登顶过1次。
“如果没有夏尔巴人,”她告诉我,“没有人能攀登珠峰。”
只要有钱,任何人都能攀登珠峰,对于这样的观点,她感到很担忧,她曾听说只要能走路就行了,夏尔巴会把其余所有工作都做好。平均一次攀登的费用,西方组织者收取50000美金,而尼泊尔组织者收取30000美金。
她亲眼目睹了人们在珠峰上的不同遇难方式:雪崩、冰瀑、空气稀薄的死亡地带。登山者有时必须经过遗体所在地,而山上有100多具遗体 (遗体运下来很危险,至少需要五名夏尔巴的努力) 。夏尔巴穿越昆布冰川约40次,只是为了确保客户有所需要的物资和路绳。她说,如果你在冰川区域呆的时间足够久,你肯定会遇到危险的。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她反问道。“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只能种土豆挣钱。”
对Lhakpa来说,说攀登珠峰很容易是一种侮辱。这种说法揭示了特权优先的观念渗进了探险文化的问题。
Lhakpa和她的女儿希妮。图源:Kayana Szymczak/《卫报》
Serena Williams在怀孕23周时赢得了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冠军;Lhakpa在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八个月后登上了珠峰,并在怀孕两个月时再次登顶珠峰。
但与Serena Williams不同的是,拉卡帕没有代言合同、没有营养师、没有教练。她负担不起全职培训,或者完全负担不起,因为她所有不停地工作就只是为了交付房租。
当她离开工作去登山时,她可能冒着无家可归的危险。当她回来的时候,她会尽其所能,在7-11便利店做收银员和清理房子。“我从来没跟他们讲过珠峰的事,”她说。她回忆起有一次,一位雇主发现给他擦地板的女人竟然是世界著名运动员。
当我尝试采访她时,我问她我们是否可以一起徒步。当我们准备出发时,我注意到Lhakpa徒步靴上的索环断了,她艰难地系着携带。我见过成就一般的运动员,但他们Instagram上有更多的粉丝,因而也获得了大量的免费装备。Lhakpa提到,她那破旧的橘色Osprey背包至少陪她上过两次珠峰。
在这样一个时代,许多组织都宣称要使户外文化多样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富有成就的运动员,一个与她出生的地方息息相关的运动员,却没有得到任何支持。我认为根本原因是Lhakpa在传统上并不适合营销,而品牌需要最大程度的曝光。她在Instagram上没有一个精心策划的形象。她是一名中年有色人种女性,是一名移民单身母亲,说着蹩脚的英语,她没有任何的“煽情”部分。
就个人而言,Lhakpa的话中夹杂着智慧和幽默,她对攀登的热情显而易见。“这是我的天赋,”她谈到攀登时说,尽管如果有另外一种生活,她更希望成为医生或飞行员,但她知道,她的天赋让她和其他人登顶了世界上最高大的山峰。之前Black Diamond赞助了一次攀登,但目前Lhakpa没有任何的支持。
她的梦想是在2020年5月登上珠峰,接着是K2,之前她因天气恶劣而未能踏上顶峰。她知道这个计划即使不算疯狂,也是雄心勃勃的。“所有极限运动员都是疯子,”她说。“但我想向世界证明我可以做到。我想向那些跟我一样的女人证明,她们也能做到。”
2006年,Lhakpa打破了她自己创造的女性登顶珠峰最多的纪录。图源:PrakashMathema/法新社/Getty
我们在塔尔科特山轻松地徒步,那是她经常和朋友一起散步的地方。她偶尔停下来用手抚摸岩石。我们谈论珠峰的声音,尤其是冰川移动的声音。她告诉我她如何在最寒冷的夜晚在帐篷过夜,并在睡袋里蜷缩着把双手压在身体下。
Lhakpa跟她的兄弟姐妹一样,以相同的方式开始攀登。15岁时,她帮助一位叔叔在马卡鲁峰为游客搬运物资,担任厨房帮手和背夫。她说她是个假小子,她妈妈担心她永远不会结婚。她在山上遇到了她的第一任丈夫,他们2002年搬到了美国。他们经常一起攀登,直到感情走向暴力。
2004年,她的丈夫在珠峰上殴打她,这是当时臭名远扬的一件事情,接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在家里在山上,他的丈夫都家暴她,并且家道中落,财富缩减;到了2012年,就只能依靠食品券维生。在经历了进一步的家暴、住院以及避难收容所之后,他们终于离婚了,Lhakpa争取到了女儿们的抚养权。
我第一次了解Lhakpa是在几年前,通过2004年那次攀登,当时我想那次对Lhakpa的攀登生涯一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被迫在她的专业团队面前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并且没有能力控制公众的叙述。她结束了她的婚姻,但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并且抚养两个孩子 (她的大儿子Nima是另一段姻缘的结合,现在已经成年) 。毫无疑问,她在逆境中失去了登山的好年景,但她对登山的执着却从未改变。
对我来说,询问女运动员和女艺术家的婚姻和孩子问题总是显得不公平的。在过去甚至是现在,问及照顾孩子以及担冒风险,对“伟大的”男性探险家来说会是光辉的一笔,但对女性,对Lhakpa走出婚姻、离开孩子去探险,却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可能也是她最深刻的动力。
Lhakpa说,“攀登就和我洗碗的工作一样,能让儿女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Lhakpa Sherpa:“如果你不相信,就会死亡。”图源:KayanaSzymczak/《卫报》
当我们走在塔尔科特山的老路上回到车上时,希妮开始担心起蚊子来了。她对Lhakpa说,“我不想你在徒步时被蚊子咬到。”我突然在想,她的母亲所创造的纪录,以及坚忍不拔的意志和能力,该承受了多大的风险和困难。他们照顾着彼此,即使Lhakpa摆好姿势拍照时,也不忘用眼角余光望向小女儿,并叮嘱她不要太靠近山的边缘。
Lhakpa和我讨论了夏尔巴和登山客攀登珠峰的区别。一个是你为别人攀登,另一个是为自己而登。她谈到了夏尔巴对登山客攀登的忠诚和投入。
“你许下了承诺,”她说,“你就得遵守。”Lhakpa谈了很多关于信任的事情--相信自己、相信伙伴、相信大山。“如果你不相信,”她说,“你就会死亡。”
“我是一只攀爬大山的小老鼠,”Lhakpa说。她与山的关系是虔诚的,好像在与它交谈。“和山一起分享,”她说。“如果你害怕,你也会使大山感到害怕。”因为她深爱的父亲去世,她甚至推迟了2019年的登山计划。“我不想带着悲伤攀登,”她说,“那不安全。”
回到公寓后,Lhakpa给我看了她的靴子和保暖红狐套装。“我看起来像只熊,”她边说边钻进了装备里头,让人联想到了睡袋。在登山季,珠峰峰顶的温度能下降到-4到-31华氏度(-20到-35℃)之间。
Lhakpa展示她50多年历史的氧气面罩,她说这套比新的更可靠。图源:Kayana Szymczak/《卫报》
她还有一个50多年的氧气面罩,她认为它比新的更可靠。“我需要聪明的学生,”她说并问我能否找到一个人,根据旧模型设计出更好的面罩。我想象着麻省理工学院一群聪明的头脑正在听着这位女士,这位专家讲话,她在这座山上长大,她更知道登山者在攀登珠峰时最需要什么。
当然这些也是Lhakpa所希望的:赞助她历史性的第十次攀登;找时间训练和建立她的向导业务-Cloudscape Climb(云景攀登);在山间生活,不用洗碗擦碟和倒垃圾;发布关于她生活的书和纪录片;赚取金钱把他的女儿们送进大学。
她补充道:“这些都不是立马能实现的,而是长远的梦想。”
Lhakpa一直努力工作以求生存,并不断颠覆人们的认知。过去,人们对夏尔巴的登顶不以为然,认为他们在高海拔和地理位置的熟悉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他们的成就。但Lhakpa敢于跳出服务范围,完全自己攀登,而且想要10次登顶珠峰,对打破自己的纪录表现得十分专注。
当我问希妮她最欣赏妈妈哪一点时,她停顿了一下,“太多了,”她说,声音微微颤抖,“但我必须得说她很有信心。”
Lhakpa对自己必须打工来养家和不停洗碗擦碟而干燥粗糙的双手感到有点介意。但她也不断地激励着他人,尤其是女性的单亲家长。“我想隐藏在大山里,”徒步回来时Lhakpa坦白到,她知道自己处境艰难,“但我又必须在这里露面。”
原文作者:Ash Routen;编译:想象尼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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