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土地做了什么”
我是农民的儿子。
上学后，自尊心作祟，经常试图撕掉这个挥之不去的标签。即使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试图当一个普通人，假装阔绰，但毕竟囊中羞涩，捉襟见肘。当时的基本矛盾是不断膨胀的物欲，和来自农村贫困家庭的消费能力低下的矛盾。即使努力像一个脱离农村的孩子，但两个东西是藏不住的：
一个是爱，一个是穷。
前者有时令人喜欢，也让人有时悲。但后者让人持续痛苦。但人生的有趣在于，随着时间流逝，曾经让你面红耳赤甚至泪流不止的东西，终有一天会笑着讲出来。
对，我是农民的儿子。
逃离农村，最直接的原因是逃离土地。曾经，我讨厌下雨天，泥泞的上学路让我鞋子变脏，沉重的灰尘让我饥瘦的身体变得更加灰暗，尤其是夏收秋收繁重的农活，令人生厌——即使劳动果实是我求学为数不多的来源之一。
撕掉，统统撕掉，逃离，努力逃离。
风吹麦浪，除了李健，我未曾发现让我心动的美。太阳暴晒下的土地焦味和干燥的热空气，汗水湿透衣衫，阳光刺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土地重新审视。可能，我开始变老。虽未开始落叶，但已眷恋根。
有段时间，为了方便乡党耕作除草，更主要赚点为数不多的薪水，爷爷开了一个小本生意农药店。即使过了将近20年，那时的除草剂在我印象中依然深刻。
氧乐果 1605 百草灵 甲敌粉 叶面宝等，即使我在打字，那种刺鼻的特殊药水味，依然上头。
自从高中开始，就很少关心种植，更不要提打药。近期，几日雨后的傍晚，携子在野外农田里闲逛。四月，天气没那么燥热，气温宜人，绿色麦浪起伏，不远处的水井房和一棵茁壮似乎支起天空的大白杨，美的像一幅画。
即使美的像一幅画，但这幅画如果你细看，自然也有败笔。
刺鼻的的农药味，充斥整个空气。
让人心情中毒。
曾经家人也是种地一把好手，加上家乡河水井水双加持的便利灌溉条件，曾经亩产800斤都算高产田，如今成为吨粮区县轻轻松松。
并不是精耕细作，人为选择优质抗旱抗倒伏抗病虫的品种加上转基因，麦子自种下后，憨憨的长，就像被催肥的肉鸡，来不及感受冬雪之美，一丝吹风叫醒大地，它便茁壮生长，一周不看，已抽穗，已墨绿，再等，就夏收了。
我们到底给小麦做了什么？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富全富满
土味的名字，可能农民伯伯就吃这种文案
△ 磷酸二氢钾
名字准确，UI视图审美在线
目测是补微量元素肥料
△ 猴王
关中小伙们、伯伯辈
青春的笔记本
累了困了，一根火柴
一缕青烟在嘴边飘起
氤氲中
似乎看到了来年的丰收
△ 氧乐果
农药界的老字号
就像
服装界的“回力”
美妆界的“百雀羚”
畅销全国农村20年
△ “吃药“
这幅图，挺有趣，就餐完的袋子和一次性筷子
提醒这是一个“五谷轮回之地”
我们喂小麦农药
小麦磨成面粉
带着农药的原味
喂饱我们
我们与农药和小麦同归于尽
几十年后
皆成为一抔黄土
△ “农药开会“
好，现在开会
支持红色包装的举手
支持白色袋子的举手
一个没有盖子的白色塑料瓶
突然不知道怎么站队了
△ “粪车，往南开“
农用车就像古时的老黄牛
干最累最苦最脏的活
最后发现城市容不下肉体
农村容不下灵魂
带着粪桶抑或粮食
坏在路上
在风雨中生锈
被拆解卖废铁
支离破碎
是农用车的归宿
就像马路
还能看到马吗？
有个农用车口号这么说
五征五征 路路畅通
如今，快成一句笑话了
△ “桐花，童话“
我童年印象里
最像的不是玫瑰、桂花、月季还是其他高级花种
而是浓烈厚道的桐花
每当闻到它
春天绝对来了
说说，你的家乡吧，兄弟姐妹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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