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的母亲
作者:野埃
你从一扇门退到另一扇门
我,发酵的父亲和疾病缠身的鸟
还是会在无限风光里
发呆成枯井
早晨在我们脸上烙下楚河汉界
一半是阳光
一半是没有你的困顿
诗评
作者/梁铁心
# 我相信在这场人菌大战中,我们终将胜利,彼时许多人、许多媒体会悼念或欢呼,赞美,表彰,颂扬,可是我们应当轻声,应当缓行,再听一听——在“小比例死亡病例”的背后,那些断续的哭声,仍有孩子在哭问——“母亲去哪儿了”?#
“何处的母亲”,换一种表述,就是“母亲在何处”,也就是“母亲去哪儿了”?
作者一开始就在标题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可是我们看完整首诗,似乎并没有看到母亲的踪影,整首诗几乎都在讲“我”和父亲,作者好像忘了对刚开始那个问题作出回应。但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首诗其实讲了三个人物,一个是“我”,一个是“父亲”,还有一个就是“你”,这个“你”就是“母亲”。
既然问“母亲去哪儿了”,说明母亲离开了“我”和父亲。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没有你”(没有了你)则更明显地点出了母亲离开了“我”和父亲。而“离开”,总的来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了,离世了,这种“离开”是永别,再无相见、相逢的可能;另一种是——比如,离婚之后离开了这个家庭,去了别处,这种“离开”,人还在世,还有可能重逢或回来。那这个母亲到底是哪种“离开”呢?作者没有明说,但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要解开这个谜,先得了解以下几个词的意思及其在整首诗的语境当中所透露出来的消息、所表露出来的情感、心情——
◈枯井
什么是枯井?没有了水的井叫枯井,而一口井没有了水就意味着失去生机、活力。“我”、父亲和疾病缠身的鸟发呆成“枯井”,也就是说,“我”、父亲和那只疾病缠身的鸟(也许是自家养的)就像那口枯井一样都失去了生机、活力,心如死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哀伤、沉重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母亲去世了,永别了,再无相见、相逢的可能。如果是另一种离开,比如离婚的那种离开,不至于那么哀伤、沉重,而且,对于一段不幸的婚姻来说,离了反而更轻松,更没有可能发呆成枯井而至于没有了生机活力。
◈无限风光
无限风光:极其美好的风景。整一句的意思是说,在这极其美好的风景里,我们本该心情很好才是,本该可以好好地欣赏这美好的风景,可是我们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在这极其美好的风景里却仍然发呆成枯井。可见“无限风光”一词更加烘托出“我”、父亲和那只鸟的哀伤、沉重(是的,连那只鸟都如此哀伤、沉重)。如此更能确认母亲已经离世了。
◈楚河汉界、困顿
楚河汉界一词本身是“互文”,指的是楚、汉之间的边界或鸿沟,结合“一半是。。。一半是。。。”这个语句来看,在这首诗里表示了一种很分明的状态——“我们”的脸上一半是阳光、一半是没有了你的困顿,截然两分,换句话也就是说,早晨的阳光如此灿烂,而“我们”所感到的却是如此艰难困窘,这种反差、比照何其分明、鲜明。又或者可以理解为,连这灿烂的阳光也没能打破某种界限、跨越某种鸿沟、障碍,而照进“我们”的心里,驱散“我们”心中的阴霾。
另外还有别的地方也可以看出母亲已经离世了,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现在来看看第一行诗,“你从一扇门退到另一扇门”这行诗不好懂,但经过上面的解读之后,就好理解了。从一扇门退到另一扇门,这是一种隐喻,寓示了母亲从这一个世界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为什么用“退”而不是直接说“去了”呢?这涉及到我们对生死的理解: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从无到有的,死了之后又从有归于无,所以是“退”,退回到原来的那种虚无、虚空的状态之中。由此可见作者用词之准确,通过其如何用词,也可见出他的思想、认知如何。
02
作者写这样一首诗,只是告诉我们“母亲去了哪里”吗?当然不是,我们解读这首诗也不只是为了知道“母亲去了哪里”。那是为了什么呢?主要是为了通过这样一首诗进入到“我”和父亲(一个具体的人)的心情当中,进入到痛失亲人、痛失至亲至爱的那种悲痛、绝望之中,而激发、唤醒我们的同情之心、悲悯之心。而这悲痛、绝望——也许母亲已经离世许久了,我们还是会在无限风光里发呆成枯井——又表露出一个孩子对母亲、一个丈夫对妻子的那种深情,那种深深的眷念,这又让我们重新相信“情真意切”“深情厚谊”这样的词,相信人间尚有真情在!如果人心凉薄,死了就死了,哪里来如此深情的眷念呢?
现在的疫情,夺取了几百条人命。其中有多少儿女失去了母亲或父亲,有多少丈夫、妻子失去了妻子或丈夫,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一些笼统的实时更新的数据(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治愈病例、死亡病例),而如果我们只看数据,我们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些冰冷的数据。所以我们还要写诗,通过诗歌记录一个个具体的有血有肉的人具体而幽微的遭遇和心情;所以我们还要读诗,通过诗歌进入那些在疫情当中痛失至亲至爱的一个个具体的有血有肉的人的悲痛、绝望之中,而激发、唤醒我们的同情之心、悲悯之心,而告诫我们要学会反思,要引以为戒,不要再发生因为一些人的贪吃、贪婪、隐瞒、失职、无知,而让国家蒙难,让全国人民“买单”,人人不敢出门,让许多的医生、护士置于险境之中日夜鏖战,让许多无辜的家庭痛失至亲至爱。
我相信在这场人菌大战中,我们终将胜利,彼时许多人、许多媒体会悼念或欢呼,赞美,表彰,颂扬,可是我们应当轻声,应当缓行,再听一听——在“小比例死亡病例”的背后,那些断续的哭声,仍有孩子在哭问——“母亲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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