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幽静的小路。
小路，由一块块条砖砌成。路的两旁，有许多花草树木，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我每天从小路上匆匆地走过，这些绿植平淡的让我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有一天，我看见离小路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些粗大的树，枝干伸到了小路的上空，上面的叶子已经不那么绿了，一簇簇紧绕着枝条，每一片叶子的边沿好像鎏了一道金边，形似一把把小扇子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风的呼唤。
哦，秋天来了，银杏树叶默默地从深绿换成了初秋时节浅绿的颜色，虽然不那么惊艳，也是十分惹人注目的。
今年的秋天，格外的漫长。时至仲秋，银杏树的叶才开始从树梢往下慢慢的，一层一层的褪去原有的绿色，由浅绿渐渐变成淡淡的黄色，如成熟稻谷的色泽。然而，当它处在一片深绿色叶海之中时，又是另一番样子：空灵的轮廓，坚毅的面颊，微微翘起的身姿，显得格外淡雅，有一种超凡脱俗的，迷人的色彩在流淌，令人惊叹不已。
我被这色彩深深的吸引了过去，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进这片树林。一脚踩下去，吱吱咔咔的碎裂声袭来，让人心头一颤。连忙缩回脚，低头一看，满地干枯的银杏树叶，犹如铺了一层黄色的毯子，有一枚由碎叶拼成的脚印留在了上面，有些后悔，担心惊扰了它们的梦。
拾起落在小路上的银杏树叶，一片，二片，三片。叶子薄薄的，脆脆的，一碰就要断似的；叶脉清晰，颜色柔和纯正，叶面干净的好像一张幼儿的脸，精致的忍不住想摸一摸。
这时，阳光透过枝叶，穿进树林，涂满一地金色。那光来时，如金色的线，柔美的丝；地上的落叶和枝头的叶子在光的照耀下交相辉映，所有的叶子都闪耀出一种帝王的颜色。霎那间，银杏树金光闪闪，如一座座宝塔，而树林丛中流光溢彩，金碧辉煌，俨然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犹如法国的凡尔赛宫，很是神秘威严。
我被它迷人的色彩震撼到了，愣在那里，想入非非。
“这还是每天要经过的那片银杏树林么？”
“是的，它就在这里。只是以往没有用心发现罢了，它的美依然存在的。”我自问自答。
“当你心存美好，就能发现美。当你收藏美好，就会觉得时久弥香。”
林子很寂静，而银杏叶子并不沉寂。不时有叶子悠悠然然，旋旋荡荡，三三两两从树上飘下，有些落在我的头发上，身上，鞋上，我取下它们，捏着叶子的茎，摇晃着，捻动着，欣赏着它优雅的舞姿，久久地不愿挪开眼睛，欢喜的像个孩子，将其抛向空中，它们再次飞舞了起来。
我喃喃自语：怎么这么美，应该记录下这些叶子。于是快步回到家，拿出许久没有用过的相机，将它们拍了下来。
整个秋季，没有下过一滴雨，没有刮过一次寒冷的风。凝露成霜，秋意已暮的景象只是在午夜短暂的上演。白天，阳光依旧温暖，银杏树叶从浅绿、淡黄、荧黄、金黄，逐渐演变成了色如晚霞般炫丽的焦黄。那是时间对它的凝炼，才有如此生命的颜色。阳光可以感知它们的韶华，风也能触摸年老沧桑的褶皱，却走不进它们的内心。
银杏树叶每一次的色变，是血液的沸腾，生命的呐喊，才能够成就如此大气磅礴的美，壮丽豪迈的美，叹为观止的美。它在色变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沉默的很精致，好像在集聚着巨大的能量，迎接那悲壮的一刻。
昨夜，寒风骤起，大雨同行。
一整夜都在担心那些银杏树的叶子。
清晨，我来到这条小路。路面上已经落满了湿漉漉的银杏树的叶子，银杏树傲然矗立着，北风裹挟着细雨仍在肆掠，枝桠发出呜咽的声响，已不见一片叶子。
郭沫若先生对银杏树叶有过这样的赞美：“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满园蝴蝶。”
我想，昨晚银杏树叶的起飞，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是许许多多不同的样子。
我深信，叶子是拼搏的，奉献的，自由的，快乐的。一定会翻越藩篱，飞过小溪、飞过田野，一直朝着春天飞去。
（2019年12月18日 创作于新院）
作者：王东辉，仙桃市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部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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