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前的榆钱树
文/龙志辉
老家门前的榆钱树,异常高大旺盛,树干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冠就象一个大得出奇的绿色雨伞,遮天蔽日的,特别好看。听爷爷说他小时候榆钱树就长这么大了,据说已有300来年的历史。
到了夏天,树上各类飞鸟、蝴蝶、昆虫特别多,树阴下歇脚的、做细活的、纳凉的人也多,特别是晚上伴随着一轮圆月高高升起,聚在榆钱树下的大人们就有说不完、道不尽的闲言碎语和家长里短,还有许多村上的传说及有趣的故事。当然,最让人开心的还是爷爷讲古今,要不就是大伯讲战斗故事,只要他们一张嘴,所有的人准会立即安静下来,就连周围蟋蟀的鸣叫声都会在倾刻间消失。树上的榆钱花每年开得繁而多,它是一种美丽而又可食用的花。花瓣为多层或单层,颜色淡黄,有纽扣那么大,一串串或一簇簇,生吃味清淡甘甜柔美,可加工成上好面食,营养甚为丰富。榆钱花曾经让多少人在快要饿得活不过来的关头又生存下来,让人们的生活充满多少美好的回味与思考,创造了不少离奇而又鲜活的养活人的故事。是的,不论我们走到哪里,走到天涯海角,榆钱树都成了无法忘却的心灵标识,她有着无穷的印刻在我们脑海最为悠久而深长的记忆。
那些榆树叶、榆树皮、榆钱花充实着的故事,辛酸、清苦,甘甜、丰富,走过岁月沧桑,走过五彩时光,那难以忘却的童年往事,那刻骨铭心的亲情乡愁,那饥寒交困的漫长暗夜,持久地、深深地印刻在我们心灵的空间,永远也不会淡出我们思念的脑海。
我们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岁月中度过的,日子丰富而愁苦,多彩而凄凉,也是在这样的时光中我们艰难而又开心的成长着。我们不是拓荒者,可拾起艰辛岁月的拓片,那清晰铭刻着的历历往事正是岁月给予我们的馈赠,是我们不断成长、励志成才的宝贵精神财富!
儿时的记忆里满满的是父母们日夜劳作的身影和对吃一顿饱饭的渴望。更多的还是母亲善良质朴、勤劳贤淑、坚韧包容的美丽形象,她是一位面容清瘦而浑身有使不完劲的母亲,是宁愿付出再多也不会计较的母亲,是孝悌至上大爱无疆的母亲。时至今日,母亲在深夜油灯下忙碌的身影和用温暖结实的双手牵着我们子女走过的艰辛日子依然一幕幕展现在我的脑海。
面对一大堆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纠心的母亲从来没被生活的穷困所压倒,她永远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出了这块田间、进了那快地头,刚给牲口添完草料,还要给家禽拾掇野菜。她没有歇下来的日子,她的身影不停地在田间地头和屋里屋外穿梭。她顾不了孩子,我们很小就光着腚随意散漫地生长着、快乐着。
我们衣不蔽体,却从来不觉得冷。我们冻得浑身发紫打颤,却还是那么活泼开心。我们家中有好多的孩子,一件衣服,老大长大了老二穿,兄弟姐妹一个接着一个,我们能深深感触到兄弟姐妹间传递的体温和同一种汗味。我们是男孩子却穿着花棉袄,因为内心的不情愿和表面的羞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天气的寒冷,坐着自制的滑板在冰天雪地里欢快的时光让我们把所有的饥饿、寒冷与烦恼抛在了九宵云外。我们大多数时间没有穿过袜子,我们冻得脚趾都紧紧地缩在一起,时不时地两只脚在地上蹦跶,到了晚上冻得红肿的双脚奇氧难忍,可谁能体味我们摔四角、三角,打陀螺时的欢快时光。一块白面馍在我们中间传递着、谦让着轮着吃,谁也不想多咬一口,那是兄弟姐妹间无声的亲情,那是家的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那香甜的味道永远充斥着我们的每一个毛孔。
我们从不分开,彼此是个小团体。一串子兄弟姐妹手牵手赶庙会、看皮影子戏,人再多牢牢牵着的手从来没松开过,也从来没走散过。我们常常用袖口揩鼻涕,甚至结了痂的鼻涕在袖口硬硬地一层加一层,我们不觉得脏,也不知道什么是脏。我们在脏得发绿的涝坝里捉蝌蚪、抓蜻蛙、打水仗,这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我们戴着斗笠在高高的山坡上放过牧,在牛肚子、马肚子下面避过雨,用抓到的牛虻、麦杆做过小风车,也曾在牛背、马背上跌过跟头,但谁能体会我们与牛马的感情。渴了,我们喝过牛蹄窝窝里的水,饿了,我们吃过泛青的酸杏子、野沙葱。我们用马兰草编制过草鞋和好多玩具,用麦杆做过各式各样的蝈蝈笼子,也曾在刚刚成熟的麦田里打过滚,因此屁股上挨过父亲的棍子。我们曾用向日葵杆子做过枪、打过土仗,有过站在粪堆上当司令员发号命令的神气。
我们挖土坑、垒土窑、烧土豆,吃土豆时抹黑的脸上依然绽放着那么灿烂的笑容,我们的欢笑声伴随着天上的飞鸟和地上的野花在微风中传播着,我们的梦想就在那蓝蓝的、远远的天边,在那觉得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天边。我们渴望能够有一天到城里看看火车、汽车,渴望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钢笔,渴望能象邮递员一样骑上自行车在宽展的马路上飞奔。
我们是淘气鬼,却知道替母亲分忧。我们背着书包匆匆忙忙行走在放学的路上,我们的学习不好,因为我们惦记着放下书包还要去挖野菜、打猪草。我们曾把身上的虱子偷偷地放在女生的头发里、把捉来的青蛙放在女生的书包里。我们曾经把爱骂人的老师叫黑大炮,也曾算计过老师,给他出过难题、让他难堪。我们曾经因背不下去一首诗被罚站一小时。我们曾经在鸡鸣三遍后拿着准备好的柴火在星光下冰天雪地湿滑的路上结伴去教室生过土炉子,那个就着炉子烤冷洋芋吃的早晨是多么的有滋有味。
就是那个穿破裆裤的年龄,我们曾站着小板凳爬在锅台上帮妈妈洗过碗,我们曾在父亲耕地时跟在屁股后面帮他打过翻腾过来的土块,我们曾在母亲生病时给她在火堆上熬过中药,也给她做过一碗碗酸菜拌汤,我们曾在妈妈伤心时坚强地为她拭过脸上的眼泪。我们不怕吃苦,我们不知道啥叫个苦,因为我们觉得吃苦是我们的本分,也是应有的承担,我们幼小稚嫩的脸上曾经有过坚定和勇气,我们还没长成的骨骼里有着挺得住的成熟。
那究苦潦倒的沧桑岁月,那刻在脸上的风霜印痕,那欲哭无泪的隐隐悲痛,虽然剥离了我们白皙的皮肤,冻伤了我们稚嫩的手指,夺去了我们无尽的欢乐,封杀了我们成才的希望,却长成了我们坚毅的性格,磨砺了我们不屈的斗志,成就了我们活着的信心。我们在真正的生活中写下了永不退缩的答卷,谱下了美妙的音符旋律。这是时代的给予,是母亲的给予,是农村生活的给予。我们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我们的内心从不觉得贫穷,精神也从未空虚,感谢我们生活过的日子和环境,感恩母亲坚毅的性格、贤淑的形象给我们留下的美好印象和潜移默化的深刻教诲,我们由此而自豪着,满足着,奋斗着。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才是最值得怀念、珍惜和自豪的。这是故乡、是母亲给予我们一生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我们搏击人生风浪最为有力的信念和支撑。作为社会的普通一员,作为平凡的一分子,我们坚守着那份纯正、质朴、善良、勤劳、诚信、友善,我们也因此而在平凡的生活中快乐着、幸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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