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依靠官府势力以及钱庄生意发家,固然没有错,但清朝政府并没有给予胡雪岩太多的支持,反而胡雪岩为清政府进行了大量的捐输和借款。仅仅凭借钱庄生意,胡雪岩是不可能短时间积聚大量财富的。胡雪岩的发迹是借助漕帮进行垄断性商业投机,官商存款也仅是给胡雪岩提供了周转资金。
传统观点认为胡雪岩依靠官府势力发迹,成为亦官亦商的红顶商人。关于胡雪岩的史料留存下来的很少,仅能从清人笔记或小说中找到他的一些记载,往往带有个人偏见,正史中因为胡雪岩被治罪抄家,故意贬低避讳,仅有左宗棠、曾纪泽在奏折或日记有所提及,但也很零散。从现存的史料来看,胡雪岩依靠官府存款发家,这种观点值得商榷,因为钱庄单靠兑进兑出赚钱是不可能在短时间积聚大量财富的,再加上当时兵荒马乱的时代,兑进兑出都是有很大风险的。刘体仁《异辞录》卷二里说,“光墉藉官款周转,开设阜康银肆”,“官商寄顿赀财,动辄巨万”,“江浙丝茧向为出口大宗,夷商把持,无能与竞,光墉以一人之力,垄断居奇,市值涨落,外国不能操纵,农民咸利赖之”。[1]官商存款是胡雪岩做生意的本钱,用来周转,而做生意的手段是进行垄断和投机,这是他迅速发家的根本。
进行垄断性商业投机,清政府是不会支持这种行为,靠票号的力量也不足以垄断,胡雪岩做生意依靠的就是漕帮。而关于胡雪岩与漕帮的记载就更少了,仅见于民间传说和小说,即便将漕帮的历史深究一遍,也很难找到十分可靠的线索。这一方面是胡雪岩晚年被抄家,赀材散尽,没有留下文献;另一方面,漕运改海运,漕帮受到官府压制,转入地下,漕帮与胡雪岩这样官绅背景的人往来,是不会往外传的。即便如此,还是能从民间传说中了解到胡雪岩与漕帮的联系。
据《浙江海运全案》记载:“江苏海运始于道光六年,浙江海运始于咸丰三年。”[2]咸丰三年,所有南方漕帮停止河运,改行海运后,造成了江浙一带粮船水手大批失业。咸丰二年,清廷试改海运,因湖州一线漕船搁浅,胡雪岩受王有龄之托,到上海购粮海运。当时除了官府征粮外,粮食基本控制在漕帮兴办的粮行里。胡雪岩在粮行里打听到,兴武帮有十几万石粮食要卖,于是结识了兴武帮的旗丁魏老太爷。兴武帮是上海的主要漕帮,号称“松江九帮”,是准军事化组织,当时在上海是仅次于小刀会的第二大帮会。胡雪岩因说出是替海运局办事,犯了漕帮的忌讳,先被抓进漕帮的庵堂,后来胡雪岩晓之以利害,动之以情义,说服了魏老太爷同意替海运局办事。不仅如此,胡雪岩还取得漕帮的信任,被尊为“爷门”。爷门,即门外小爷,虽不是漕帮之人,却是漕帮的长辈,地位仅次于前人和弟老。这样胡雪岩在漕帮说话就有了分量,办事就顺当多了。漕运改海运一事促成了胡雪岩与漕帮的合作,为胡雪岩在上海发展自己的事业奠定了基础。
漕帮是由师徒关系构成的纵向性封建帮会。地方分部互不统属,经常为本帮利益发生械斗事件,但漕帮仍然是统一的组织,每到漕运季节,各漕帮头目都要聚众进行决策。漕帮由南至北七十二个半码头,七十二小闸,仓房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通漕共一百二十八帮半,漕船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漕帮垄断了大江南北的运储业,再加上兑银兑米,漕帮也控制了大清每年的捐纳。由于漕运改海运,南漕和北漕发展呈现不同变化。南漕基本就成为空架子,手里虽然有米,但兑换不成现银。
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依靠官商存款,渐有起色,基本上垄断了江南的兑进业务,在此基础上,还开办了当铺。胡雪岩曾说:“钱庄是有钱人的当铺,当铺是穷人的银行。”胡雪岩开阜康钱庄,很少经营兑出业务,即贷款业务。不经营贷款业务,钱庄就无法赚钱,还要给付存款人利息。胡雪岩“在文襄公西征,转输军食,深资其力,师捷后膺卓荐。观察盛时,理财之名大著,富可敌国,资产半天下。”[3]胡雪岩既给朝廷提供大量捐输,又能富可敌国。据此可推测,胡雪岩利用钱庄存款做垄断和投机生意,而要形成垄断,就必须有一个垄断组织,这个垄断组织就是漕帮。
胡雪岩最终也败在投机的垄断生意,“沪上大贾与外洋贸易,蚕丝为最,胡每岁将出丝各路于未缫时全定,洋人非与胡买不得一丝,恨甚,乃相约一年不买丝,胡积丝如山无售处,折耗至六百余万金。”[4]
胡雪岩第一次投机生意,是与漕帮的尤五一起投机上海的丝价。胡雪岩通过漕帮打探得知小刀会起事的具体时间,他断定一旦小刀会举事,丝价必然大涨,事先在上海囤积了大量生丝。果然如胡雪岩所料,丝价大涨,胡雪岩和漕帮大赚一笔,这也巩固了他与上海兴武帮的关系。漕帮与胡雪岩里应外合,借助太平天国起义的时局,一面吸收存款作为垄断资本,一面操纵银价、丝价,这使得他在短短的十年内富可敌国。南方漕帮在与胡雪岩做生意中逐渐将自己势力扩展至上海,上海逐渐成为漕帮的活动中心。
胡雪岩透过漕帮的关系,逐渐与江浙地区的商会和帮会建立的联系,这是他商业发展的人脉基础。但胡雪岩依然是传统的中国商人,在与洋人的商战中,由于自己判断失误,造成资金链的断裂,发生了1883年上海金融风潮。漕帮在这次危机中损失也较大,南方漕帮真正发生分裂,各自为政,直到清末解体。其余部在上海依然很有势力,最终发展为民国的青帮。
参考文献:
[1]刘体仁:《异辞录》卷二,中华书局,1997年。
[2]黄宗汉:《浙江海运全案初编》,椿寿纂,浙江粮道库,1853年。
[3]陈云笙:《慎节斋口存》胡光墉篇。
[4]许一士:《一士类稿》,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
[5]秦宝琦:《中国地下社会》第二卷,学苑出版社,2005年。
[6]陈国屏:《清门考源》,联谊出版社,194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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