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中国,三千万名左右的货车司机日夜奔忙在全国各条公路线上。虽说收入不算低,但是他们承受的劳动强度远超很多行业;调查显示,全国货车司机工作超时、疲劳驾驶已经成为常态,40%的货车司机每天驾驶时间超过12小时!超时、超限、超载之下的货车行业,不仅让从业者超负荷工作,也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各类安全隐患。
大货车司机,这些有时被忽视的从业者,他们其实需要更多关心和理解,包括各种实际需求和服务:减少各种名目收费项目;法规和政策合理、透明、规范;有可靠服务区,满足途中衣食住行及娱乐需求,免费上网;有经济实惠的钟点房,可以解决短时间休息及洗澡需求等。这些务实、便利的服务,一方面改善大货车司机生活及工作条件,另外也能让他们更加安心地行车,从而为社会营造一个和谐安全的大环境。
关心大货车司机,某种程度上就是关心我们自己。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许巍 -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记得2018年的12月初,上海的天气要比如今还得冷上几度,寒风之下交加着十几天的阴霾小雨。长时间的压抑环境使得人一出门,便不自觉地有了些许不满,感觉有些不妙。也是在这个时间,我发生了与货车司机的第一次接触,一次追尾事故。
进外环隧道前,无论客车或货车都要经过一个下坡。这个下坡说长也不长,但满载的货车一不小心刹晚了就很容易撞上前方倒霉的车辆。而在12月8日,我就是那个倒霉车辆的车主。当天,原本有一个重要的活动要参加,本身路程就十分紧迫。事故一发生,迟到就成为了无可避免的现实。
尽管在事故处理中,我并没有和货车司机发生任何争吵,但心里总是觉得十分不爽。货车司机就不能小心一点吗?新闻上说货车司机是易发事故人群,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相信不止我一个人,大多数群众对于货车司机的第一印象不佳。某资讯平台上一搜索,也全部都是货车违法、扰乱居民等新闻,显然货车司机成为了讨人嫌、惹人厌的角色。然而我们的主编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作为一个有专业素养的媒体,不能贸然下结论。他建议我们去探访几位货车司机,去看看他们的真实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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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的孩子当货车司机,自己会坚决反对”
郝师傅,来自江苏
从业时间:20年以上
“不止你们讨厌货车司机,我们自己都讨厌自己!”
在嘉定的一个物流交换站里,我们碰到了正在休息的郝师傅。尽管郝师傅看上去似乎有五十几岁了,但面对突如其来的采访依然显得有点害羞。他从事物流行业已经二十几年了,在天津、河北、安徽等地都跑了好几年,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
也许是因为入行久了,对于“货车司机讨人厌”这事并没有感到惊讶,并且直说“不止你们讨厌货车司机,我们自己都讨厌自己!”前几年,自己接了一趟从上海到济南的单子,因为货主一直催着比较急,所以刚刚才送完一单的郝师傅,路途当中并没有怎么休息。在长达10个多小时的路途中,郝师傅加起来休息不超过一个小时,硬是在当天送到了济南。
刚一下车,接货的大姐就说“几天没休息啊,身上怎么一股味道?”直到这句话过后,郝师傅才想起来,因为连续接了几个急单,已经有3-4天没有洗澡了。大多数所谓的“清洁”,也不过是在服务区的厕所里洗把脸。
“你叫我们怎么办,货车又不能随便停,除非货送完了休息一会儿,否则不可能好好洗澡休息,看上去邋里邋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郝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开大货虽然是一个收入还不错的工作,但实在是不怎么光鲜。如果自己的孩子当货车司机,自己是坚决反对的。情愿他在老家做个四五千的文职工作,也不要做大货司机那么辛苦。” 郝师傅作为一个从业二十几年的过来人,他很清楚这份工作的辛苦。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也理解他人对这个行业的看法。
王师傅,来自安徽
从业时间:14年
“偷油、查车、强制搬货,货车司机什么事都碰得到~”
在洋山深水港的一个空旷停车场里,一辆尚未载货的货车独自停在这里,王师傅以货车司机经典的姿势,脚挂在方向盘上休息。本来睡眼惺忪的他,谈到自己的过往经历,却打起精神、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干运输这一行什么事都碰到过,吃亏真的是不在少数。”王师傅似乎越说越来劲,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14年前,刚刚做司机的时候就吃过亏。为了省钱,自己把车停在国道辅路上过夜,在车上睡了一觉。”
“结果自己一觉醒来,想要开车走人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刚刚加满的油,竟然一点都没有了!”王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懊恼状的姿势。“后来同行告诉我,这边一直有着专偷大货车柴油的贼,夜里趁人不备拿着电动泵,不出半小时就统统偷完了。”
“最后没有办法,800元的油费只能算在自己头上,还耽误了送货扣了钱,一趟下来自己一分钱不挣”。“可你也是受害者啊,怎么损失都算在自己头上?”我不解地问道。“没用!那时人哪里讲什么受不受害的,你送的货没有按时到,就是你自己的责任!”
“偷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我们货车司机时不时还得充当搬货工人。有些老板他偏要你帮忙搬货,不搬货就不结钱。你没办法,吃的亏必须认啊。搬了半个小时,肩膀都酸死了~”
直到后面我才发现,王师傅并没有刚开始看上去那么腼腆,说起自己的货车司机生涯,就好像喝了半斤白酒一样,嘴里的感慨和叹气一直都没停下来,我也只能听着他一点点的说完。如果不是本文篇幅有限,我想按照他的经历足够拍一部52集的《货车司机的故事》情景喜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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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上路,切记规范安全行车
每一位货车司机都能说出千百种不同的难处,每一种难处都值得人们去理解,但每一种难处都不应该是造成事故的理由。所以,对于每一位货车司机,我都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如果您的家人或者挚友,因为一位货车司机的违规行为而受伤或者离开人世,您能够理解,并原谅这位货车司机吗?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还是人性如此,每一位货车司机的回答都是“不能”。尽管回答之前有着沉默不语、有着摇头抓耳等各种反应,最终的答案都是“不能”。我可以去理解货车司机的各种辛苦、各种吃亏、各种压力,但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们不能因为自身不容易就造成他人不幸。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中并没有那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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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样,都在努力地活着
郝师傅在最后向我说了一句话:“我和你一样,只想努力多赚点钱。”的确,郝师傅这话一点都没有说错,货车司机本质上和世界上的所有职业一样,都在顶着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大部分人都在努力赚钱,以实现更好的生活。
我有一个工作10年的程序员朋友,我曾经调侃着问过他: “你顶上的头发已经越来越少了,怎么还老是天天加班,有空找个机会出来喝一杯。”他发了一个搞笑的表情,说:“不加班哪能行,难道回老家种田吗?”
很明显,货车司机是深知这个道理的。无论你理不理解货车司机,讨厌也好、同情也好,货车司机仍然会继续做下去。这篇文章的立意,也并不是想为货车司机的违规行为做辩解,而希望大家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待货车司机,换位思考他们的种种不易,从而更加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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