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国庆档难得的有质且有量,尤其是由陈凯歌担任总导演、王菲献唱主题曲、七位知名导演分单元执导的献礼片《我和我的祖国》,在各大评分网站上都受到了观众的高分好评。
影片的七个单元故事里,有将镜头对准充满市井气息的北京的哥,有把故事凝聚在香港回归的那郑重一秒,
但最引发热议的,无疑是把脱贫梦想、航天事业凝聚在一个诗意故事里的《白昼流星》。
有人称赞它的浪漫寓意,有人不理解它的故事设定,但无论如何,这无疑都是一个非常“陈凯歌式”的故事。
而也正因为它的饱受争议,让我们越发想展开谈谈,这个浪漫的篇章。
《白昼流星》抓住了2016年11月18日神舟十一号飞船返回舱成功着陆这个关键节点,把它落在了内蒙古四子王旗一对贫穷兄弟的故事上。
刘昊然和陈飞宇扮演的沃德乐和哈扎布,是从小无依无靠,只好相依为命的两兄弟。
父亲去世,两人因为偷东西进入少管所,无心也无力照顾这两个半大小伙儿的叔叔,选择把这兄弟俩托付给了一辈子都在扶贫的老干部李叔。
李叔是一个全部工作生涯都在专注扶贫和助人的老干部。
他对两兄弟的照顾不只是把自己儿子的衣服给他们穿,给他们吃那个时候称得上大餐的饺子,
更是在兄弟二人迷茫人生路上,给予温暖坚定的指引。
(影片里哈扎布问李叔小羊羔能不能活,
李叔说:“它能站住就能活,你扶它立住,能扶多久啊?
它能自己站起来,那才算数呢。”)
性格坚硬的哥哥沃德乐“死性难改”,因为偷了李叔的治病钱而被警察抓住。李叔不顾李婶的白眼,替沃德乐解围不是他偷钱,是自己给的。
两位少年被松绑后,朴实少言的李叔没有打算说教,他选择带他们去看“星星”。
“星星”,就是要返回地球的飞船——神舟十一号。
那一年,神舟十一号返回舱降落到内蒙古中部四子王旗着陆场,在太空中遨游了33天的航天员景海鹏和陈冬,创下了中国人在太空生活的最长纪录。
这本是和少年们的生活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大事件。
可在李叔的带领下,少年们见到了“星星”。
然后,叫喊着要带弟弟哈扎布走出家乡的沃德乐,决定了留下。
影片散场后有观众讨论,沃德乐看到飞船后就突然洗心革面是不是有些突然。我想,倒不如换个角度想想,真正让沃德乐改变的一定是激奋着无数国人心的神舟十一号吗?
返回地球的神舟十一号,只是“白昼流星”的几层深意之一。
飞船上的景海鹏和陈冬,是和沃德乐、哈扎布一样的“回乡的人”。
而把两人贫穷破败的青春和飞船牵扯在一起的,让沃德乐终于幡然醒悟的,点亮了两个迷茫少年的,是一辈子扎根在戈壁滩、专注扶贫事业的李叔。
《白昼流星》在一开头就点题说出:“能在白昼里看到夜里的流星,人们在这片穷土上的日子,才会过得兴旺起来”,
李叔这样的人,不就是沃德乐生命里的白昼流星吗?
讲真,怎么拍“扶贫”,其实应该是这七篇“命题作文”里最难的了。
毕竟贫瘠,往往意味着与艺术无关、与教育脱节。可陈凯歌导演偏要“逆反”。
他选择了把这个故事放在戈壁滩上——内蒙古四子王旗,那里是中国航天飞船返回舱的降落场,每一次着陆都在那里进行。
两位少年的名字也充满寓意,沃德勒、哈扎布两个蒙族名字是天赐礼物、积极上进的意思。
《白昼流星》用恢弘大气的镜头调度和音乐选择,展现了这片土地上的贫瘠和灿烂、风尘和希望。
原本难以相连的扶贫与航天、蒙昧和觉醒在这里居然达到了难得的和谐和浪漫。
那个少年跟着李叔一起纵马在戈壁上追寻“白昼流星”的镜头,拍尽了少年的肆意狂纵、戈壁滩的壮美山河。
“我要拍的是中国大地上的天、地、人。再强大也不会忘记一寸贫脊的土地,也不会放弃一个犯过错的年轻人,这才是祖国的宽阔与伟大。”
抱着这样宽广的立意和浪漫的视角,陈凯歌拍出的《白昼流星》能带给观众的,是远超22分钟时长的震撼和感动。
而除了这些宏大的设定和调度,影片还有很多细节耐人寻味。
两兄弟从少管所出来后一步步剪指甲、剪头发、换衣服,正象征着他们一步步走向蜕变。
从沃德乐用菜刀剪指甲,到用指甲刀剪指甲,寓意了从野蛮向文明的过渡。
神舟十一号要回乡,沃德乐想带着弟弟逃离,这一去一留间正暗合了时代的滚滚轨迹。
最终沃德乐选择了留下,留在家乡。我想这是他终于在自己的人生路上选择了站起来,走下去。
“站起来”,这是李叔对兄弟俩说过的话。
他们俩是小树、是羔羊,李叔就像盼着红柳吐芽、羔羊成长一样,期盼着他们从迷茫里走出来。
“白昼流星”这四个字多浪漫,它值得这样一个充满诗意和寓言性的故事来配。
抛出以上观点和大家探讨,不是要辩白直白落地和艺术输出的表达方式哪个更好,而是希望我们能够给这个故事一些回味和复盘的时间认真感受。
毕竟,无论《白昼流星》是否引发争议,我们都必须承认两件事:
其一,当然就是陈凯歌导演一以贯之的浪漫腔调和诗人情怀。
其二则是,艺术的审美情趣和市场风向,是需要优秀的创作者用作品加以引导的。
当然,电影本就有着或轻松搞笑或文艺深刻的不同创作倾向。可如果艺术市场上一昧输出平白直叙或者插科打诨的内容,用笑点填补艺术的空缺,用纪录片化的还原为自己的表达省力,那恐怕不会是一个好的创作者所追求的方向。
而且这也势必会反向影响到观众的艺术情趣和审美体验。
永远需要艺术性的表达,永远抱有更深刻的追求,创作者要一直有这样的态度,才能和观众一起携手迈上艺术的新一台阶。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白昼流星》里引发观众讨论的一个情节细节:沃德乐和哈扎布帮忙抬了刚出舱的两位宇航员。
其实我倒觉得,那个情节更像是致意《百花深处》的一“抬”,是一个虚幻、不真实的梦。
一般人当然不能进入返回舱,可正因为有了这个虚幻情节的存在,懵懂蒙昧的少年开始有了意识的觉醒。
这是“星星”送给沃德乐的梦,也是陈导编织出的梦。
没错,编织梦境。在我的理解里,陈导更像一个用电影语言创造旖旎梦境的大师。
作为《白昼流星》这个单元故事的导演,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解答了“脱贫”这道题,
完成了充沛的表达,也为全片的抒情和深意画上了上升符号。
但在《我和我的祖国》这部电影里,他还有另一重重要的身份是电影的总导演。
《我和我的祖国》从接手项目到正式上映,筹备拍摄只有短短一年时间。
在短时间内完成电影献礼只是基础,组织七位导演拍出七个各成篇章、各有风格,但组合起来足以深入人心的艺术作品,才是陈凯歌导演的真正考量。
70年,7个故事,陈凯歌用了“历史瞬间,全民记忆,迎头相撞”这12个字做创作方针。
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主旋律不止要鼓舞人心,更要自带深情。在主旋律的悠扬下,创作者们还要看到一个个平凡人的光辉。
“电影就应该关注最平凡的人”,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为全片定下了把镜头对准人民的主基调。
然后在此之上,才是七个篇章的编排与侧重。
作为总导演,陈凯歌导演为七个篇章的各自成型和彼此关联都出了不少力。《前夜》是根据他听说过的一个原型故事衍生编写的。
《相遇》里那一场报纸漫天飞舞的戏,是源于他年少时的一次见闻。
七个选题里他选了最不容易讨喜的“脱贫”,并且排布在了后段,完成影片七个篇章的逐渐升华。
在之前的采访中,陈凯歌导演曾谈到过作为总导演对七位导演创作风格的看法:“我们希望能够出现有个人风格的影片,而不是整齐划一,否则一个人拍就算了。既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就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
正因为身为总导演的他有着这样的全局把控意识,我们得以看到了七个各成风格的动人故事。
有着这样成熟的全局考量,知道该为全片定下怎样的基调,那么陈凯歌当然也清楚地了解观众的口味,想必也知道《白昼流星》的艺术表达方式不会受众广泛、易得好评。
但他依然选择这样做,坚持选择这样的尝试,我想这就是再“陈凯歌”不过的选择了。
“于无声处听惊雷”,大概就是陈凯歌导演的作品时常给我的感觉了。
《百花深处》里陈凯歌用十分钟带出一个群体精神世界的坍塌。
《妖猫传》里他借幻术师之口点出“幻术里也有真相”。
《白昼流星》里他让李叔说出那句“那是你们的星星,快追”。
陈凯歌导演似乎永远诗意,永远浪漫,总想做更新的艺术尝试。可艺术尝试的永恒定律就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口味。
打安全牌当然容易有掌声,可更动人的,还是对创作永远有尝鲜的热情和野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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